硬生生熬过了十天,这具新身体终于开始了向他的臣服。
这种感觉就像驯服一匹烈马。你进一步它就退一分;你若露怯,就要提防着它反扑过来。陆离喜爱这种对阵的刺激感觉。
他渴望改变、期待改变,也唯有改变才能让他冲破这层肥胖臃肿的茧壳,完成一次真正的重生。
而陆离并没有意识到,这场地狱式的体重恶战不仅对他个人意义重大,甚至还影响了他身边的人。
在他母亲的眼里,儿子的这番努力显然是一种特殊暗示,提醒她曾经随口许下的诺言。
说老实话,当初她答应儿子去考中影,不过只是一种敷衍。
从事这一行二十多年,她曾经见过不少明星大腕;却也见过更多的无名小卒,凌晨五点就蹲在演员中心外头,只为等待一个时薪不足五块钱的群演角色。
情感让她拒绝相信儿子会沦为第二类人。但理智却也逼迫着她,逼她承认小鹿与明星大腕之间存有多么巨大的天堑鸿沟。
其实她也偷偷调查过,只要不报班、不培训。光是担负北上三日游和初试的报名费用,并不算是天文数字。花这一笔钱给儿子开开眼界,让他知道天高地厚,这个家还负担得起。
更不用说,在中影校考之前还有全省的统一考试。若是通不过省考,今年十二月就能够死了这条心,安安心心地考个二本或者大专,继续这个家族如啮齿小动物一般平凡、却也繁荣的人生。
但是,如果儿子要把中影当做人生目标去奋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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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当然并不清楚她的纠结,他一心一意执行着伟大的减肥计划。
一周、两周,一个月的时间艰难过去。随着赘肉被愚公移山似的一点点挪走,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盈敏捷。他低头能够看见脚尖,拉筋不至于痛到龇牙咧嘴,甚至连气管也被“抢通”,显得中气更足。
这天傍晚,母亲将他叫到了书房。拿出了几本书和一个文件袋。文件袋里装着订好的资料、时间表和一张ic卡。她将这些东西统统推到了陆离面前,然后告诉他,让他提前返回省城住到亲戚家里,去参加艺考考前强化培训班。
眼下已是八月中旬,各种短期培训班就像雨后的蘑菇,朵朵怒放。
陆离的母校中影大门外头是一条不过两百米长的小胡同。却一字儿排开了二十多家培训机构。他依旧清楚地记得十几年前的价格:女生考试专用淡妆,三百元;女生上镜马尾辫造型,一百元;为期三个月的考前短训班,学费三万元。
那时的陆离对于金钱还没有刻骨铭心的概念,如今回想起来,反倒有些毛骨悚然。
他笃定现在的家庭负担不起这笔昂贵的费用,于是嫌弃地将资料推开,仿佛那是专门诈骗老年人的黑心广告。
但他很快就见识到了家长的固执。
“要考就好好考,不认真准备,那也别去北京了!”
正是这句话让陆离放弃了说服母亲的打算。他开始盘算另一种出路:必须去省城讨回那些钱。
不仅如此,他还要趁着这个机会回一趟北京,回那个曾经只有他自己一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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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高中开学还有两周,陆离拿艺考短训班当借口,提前返回省城。他拒绝了亲戚的热情邀请,住进了高中宿舍。校园还没开学,宿舍里自然也没什么人,倒也不必那些小孩子费劲儿解释 “失忆”的问题。
放好行李,他出了门,按图索骥去找那家骗了他母亲辛苦钱的艺考机构。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家隐藏在菜市场深处的水泥写字楼。老旧、土气,没有半点所谓的艺术气息。唯一能让陆离确定没找错地方的,是粘贴在窗户上的两行红色大字——
“中影名师指导、考不上退款、成绩优异者更可享受奖学金。”
说是“名师教学”,可招生材料中对于办学者的真名却只字未提,理由不外乎那么两种:一是挂羊头卖狗肉;二是真与中影沾亲带故,却沦落到在这菜市场里办班骗学,因此羞于启齿、不提也罢。
无论真相是哪一种,陆离都在心底轻蔑起来。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这种程度的指点——糟糕的艺校就像是一口坏的微波炉,有时你只是想将食材微微解冻,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被烤焦了。
写字楼的正门被电瓶车和三轮车堵着,他在一层的西边找到了侧门。不出意料,室内也很破烂。唯有楼梯间里贴满了中影历年毕业的明星大幅海报。
在通往二层的拐角处,陆离发现了自己的海报。非常古早的写真,照片里的他当时只有二十一岁,青春正好,朝气蓬勃。
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海报恰好挂在了窗台上。下面摆着个饮料瓶,瓶子里**着一支白菊花。
他定定地朝着海报端详了一阵,余光忽然瞥见右边墙上的还有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沈星择的海报,同样年轻青涩,与现在相比反倒欠缺了一些成熟风度。
陆离忽然想起来,这是大学三下年级他俩一起拍的写真。当时摄影系大四的师兄需要找几个模特,正好表演系的学生也需要硬照来包装自己。师兄最先找的沈星择,而沈星择又拉上了他。
这都过去八年了,是谁还保存着这么古早的东西。
他不免有些好奇,转身继续往上走。二层楼梯口居然安上了一道玻璃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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