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迦龙在门外听见的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响动了,其中大约有何闻野同手同脚地从床上爬起、又同手同脚地从床上摔下,末了同手同脚地将衣裤卸下又套上等一溜儿复杂的动静。待那阵劈里啪啦的响动过尽后,木门半开,出来一个衣衫不太整、鼻息不太稳,面上还挂着一层薄红的小徒弟。
迦龙自然不知何闻野发了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只怪异为何他徒弟练那魔功练到第八层了还能从床上摔下来这等狼狈。
他顺道伸手来替何闻野整直了衣襟上几条褶皱,笑道:“你昨晚发噩梦了?”
那厢他随口一问,这厢何闻野却霎地僵直成一团,一句也不敢答他——他今年得有十六七了,那些带颜色的事儿也是朦朦胧胧懂得一些的,那种梦哪里算噩梦呢,春`宵美梦才是。昨夜他神志朦胧地陷在“那种梦”里,浑似脚底踩云,一个打滑便坠进处浓艳幻境。但是这种梦到底、到底……到底十分僭越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又生成那副德性,怎、怎的够格去发那种梦?于是无边风月里便潜着一连串的提心吊胆,害怕它漫无边际,又害怕下一瞬便雄鸡唱、天下白,一切散得精光。
他胡思乱想了一大堆,半个词都挤不出。
迦龙见他眼神飘渺、神色呆愣,只以为他昨夜真发了什么不太好的梦,赶紧调转了话头,将话往正事上引:“罢了,为师同你说一说要紧事罢。”
“屋里地太小,功法施展不开来,我看那书上说的双修的事情还是到油菜田中来比较好。”
他这话不得了,何闻野本是一头沉在那一堆胡思乱想中的,竟霎地便叫他这话拉了回来。
屋里地太小……施展不开……到油菜花田中去比较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师傅他竟要白、白日宣淫?且、且要到那野地里……
“师傅,这、这青天白日下,恐怕不太好罢……”
“怎么不好了?且今日天时晴好,不正好么。”
迦龙笑着来回望他,窗外初霞迎面一照,光色将他一副眉宇衬得愈发深邃。
迦龙天生一双笑眼,平日里又总面挂笑意,何闻野看他那副笑面也看了快十年了,却唯有今日,师傅这笑落到他眼中竟乍生出许多fēng_liú、狎昵、不正经。可fēng_liú、狎昵、不正经是一桩,那股fēng_liú里透出的非凡英俊又是另一桩。
何闻野抿了抿双唇,脸红得愈发厉害,脑中一会儿是平日浣衣时望见的丑陋倒影,一会儿《波卑夜经》里那句颜色诡谲的“欲练此功,必先双修”,最末是昨夜他师傅入他梦来,一双绿眼似沉潭寒星,又有些些像林中猛虎的碧眸……
“别发愣了,”正在他又神游天外之际,迦龙忽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师傅先到那菜田里等你。”
何闻野望望他师傅往外走的背影,一颗心东南西北地乱撞——他将迦龙那句“为师从来不嫌你丑”于心里翻来覆去地念了十几遍,终于狠闭上眼睛,心如擂鼓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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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是卯时末,林间已有杜鹃啼声细唱,霞色将那片油菜花田洇得朦胧,隐隐要将一片菜花洇出海棠的颜色。amp;;
何闻野一眼便望见迦龙立在晨风中,眉飞入鬓、衣袍翻飞,背后一片漫天的霞光,远远望去竟如因思凡下世的神将一般。
他到底留有最后一线羞赧,低声道:“师傅,真的要在这里行、行那种事么?”
“有什么不行么?”迦龙挑起眉来看了他一眼,面上挂笑,“你先坐下罢。”
于是何闻野便往那菜花丛中一坐,虽是一副极听迦龙话的模样,头却垂得极低。他这点小心思不难猜,无非是想将面上瘢痕遮住些些。
菜花上犹挂朝露,然而何闻野却连衣衫沾湿了也浑然不觉,脑里一叠一叠的俱是他昨晚上发的那个梦,在那梦中迦龙也是这般让他坐下,然后便来牵他的手,再碾他的唇,先解了外衫、再除了小衣,风月无边、诸般沉浮,尾骨仿若叫人敲碎,筋脉仿若浸到酒中……
可惜他才胡思乱想没多久,下一瞬便被他师傅一句话拦腰截断了:“你头垂这么低干什么?来,手伸给我。”
于是何闻野又费了很大劲才止住双手的一阵抖,递出两边手去叫人握住。
事情行到这里,他本以为他师傅该像梦里那样来解他的衣了,却怎料只有一段长长的沉默,迦龙双手半点动静都无。他刚想抬头去瞧,却忽地有一股热意汩汩地往他掌心里钻,一路蹿进他四肢百骸里,直直通入丹田。
只见这菜田里霎地有风卷起,一阵惊芒掣电一样的风,震得满地黄花一刹间蔫头耷脑,更摧落远处几株桃树新发的枝叶。
当年关于迦龙功力深浅的传说可多了,一则续一则,都不带断流的。其中一则便是说他腰间那把剑只是柄摆设,有燕子阿飞亲口作证,那剑不过是他初入汉人江湖时图新鲜买的,十文钱淘来的十八流街边货,就为了衬一衬气势、附一附风雅。他真正厉害的其实是浑身内力。人们只知他自西域来,不知他来路上有些什么故事,有人传他途经于阗时曾赤手空拳助于阗王击退过一队柔然兵,有人传他曾在大漠里用二指夹碎过玉面神剑的那柄青光剑,传来又传去,从春传到夏、从秋传到冬,无非在传他内力如何深厚、是一则如何鲜艳澎湃的传奇。
“如何?你有没有感觉身体里轻了许多?”迦龙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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