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众人皆静默。她们都是良民,一向安分守己,若非万不得已,无人想与衙门打交道。片刻之后,姚静率先说道:“不怕!我好歹是进过宫同皇太妃娘娘医过病的人,在御前都挂了号的。若是果真走到那一步,我拼着告御状,也定要辩一个清楚明白。我却不信,似这等无耻之人,难道单凭了一个孝字,就能无法无天了不成?难道为了孝字,就要闹到卖女儿的地步,就要敲骨吸髓?”
宝钗却摇头道:“不消如此。若有官府来拿我,便由着他拿去。横竖人总有一死,把这性命还了,只怕也就清净了。”她被薛姨妈这一场闹,着实伤透了心,心灰意冷之余,竟生出些厌世之念。
妙玉也在旁说道:“不消如此。告御状如何使得。若果真走到那一步,我自会设法与薛君分忧。”孙穆姚静黛玉等人闻言眼前一亮。众人皆隐隐知道妙玉身份来历与众不同,是大名鼎鼎的慧娘,极受文人墨客追捧,在京中有些能耐。先前王熙凤临死时祝福鸳鸯平儿请妙玉出面救贾家,也是因了这个缘故。如今她竟肯为宝钗出头,想来薛姨妈夏金桂等人所谓的告官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谁知道众人等了一段时日,衙门丝毫没有上门的迹象。黛玉先按捺不住,请了贾芸小红设法打探时,方知道那薛姨妈与夏金桂果真一纸诉状,将宝钗以不孝之罪告到衙门,却如同石沉大海般,音讯全无。原来那状纸尚未到县老爷手中,先被师爷瞧见了。薛大姑娘在京城里小有名气,做人师爷的,消息自是精通的,如何不知?见了那状纸就皱眉说,天理昭昭,胜在一个明字。若是接了这状纸,只怕朝廷为了以孝治国的大计,昧心做下错事,有违天道,助长世间邪魔外道,故而略施小计,便压了下去。
宝钗等人听说这个消息,都哭笑不得。贾芸又托了倪二等消息灵通的人打听薛蟠的下落,最后得到消息说,原来薛蟠早捱不过刑去,死在狱中了,芦席一卷,尸身便在乱葬岗上喂了野狗。只因那牢里的差役听说薛家有百万之富,想赚些小钱,故而压着不声张。这等事情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事,天牢里时有发生,薛蟠也不算什么重要的钦犯,故而一直未曾败露。偏夏金桂钻了这个空子,想哄着薛姨妈榨**薛家的银子,正巧被宝钗等人识破,也是无可奈何了。
宝钗听了这个消息,又是悲伤,又是凭空放下一桩心事。她虽觉得十万两银子一说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却也总担心若果真如此,自己岂不误了哥哥一条人命?如今听得这等消息,却是彻底放下心来,反觉得一颗心空荡荡的,无处安置,向黛玉道:“也不知道我母亲如何……”一句话未曾说完,突然间软绵绵向后倒下,人事不知。
姚静闻讯赶来,诊脉之后,却说宝钗大悲之下,伤了肺腑,须得悉心调养。黛玉便在一旁照顾她。一直调养了足足一年光景,宝钗的身子才大安了,经这一场大病,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人却似脱胎换骨了一般,比先前更多了些精神气。
话说香菱一年前分娩,竟然双喜临门,生出一对龙凤胎来,众人自是欢喜不胜。这日龙凤胎抓周宴上,众人齐聚一堂,其乐融融,好不热闹。除却迎春、妙玉等人外,连司棋、晴雯、芳官诸女也来到女儿谷,姚静顿觉有重聚大观园诸芳的架势,不觉喜气洋洋,踌躇满志。
有人来,就有人要离开。司棋和表弟潘又安一段情,最终以劳燕分飞收场。然而她是个爽利的,没过了几个月,又寻到了新的婆家,已经在准备嫁妆了。抓周宴上几位姐妹见了她,都打趣说新娘子。其中以晴雯最不依不饶的取笑,司棋便道:“你莫笑话我,难道你竟不嫁人不成?”晴雯那般泼辣的人,被她这么一说,也只得低下头去。她长得貌美,又做得一手好针线,原本就是不愁嫁的。前些日子她的一副刺绣被人看中,那家人家颇为殷实,正巧死了老婆,不巧撞见了晴雯,惊为天人,三媒六聘郑重其事要娶为续弦,不日便要过礼了。
不管是即将嫁人的女孩子,还是立志终身不嫁的女孩子,她们的心情都是平静的,因为她们知道,她们除却自己娘家外,还有女儿谷这么一个后盾。“若是过得不好了,随时可以回来。”姚静向每一个离开女儿谷的女孩子都这般交代道。宝钗却要收敛些,不会在人家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她只是默默点头微笑,女孩子们见到她的微笑,自然而然就觉得安心和欢喜了。
香菱虽然嫁人生子了,但是她被发掘出来的好厨艺并没有就此埋没。抓周宴上,她亲手烹制的几道菜仍然惹得众女孩赞不绝口。莺儿仍然如先前般酷爱饮酒,拍碎酒坛的泥封,女儿红顿时酒香四溢。莺儿微微有些醉意,指着那坛子对茜雪说:“你知道吗?在薛家时,这种酒唤作蟹黄酒,老爷讲定了是小姐出阁大喜的日子,必要开怀痛饮的。”
茜雪无奈笑着推她:“你安分些。”又用筷子夹了个五香酱猪蹄封她的嘴,低声道:“我只记得当日里,薛大爷最爱吃这猪手的。薛太太便常命人做了这猪手与他吃,结果却那般下场。”
这下子莺儿吓得酒都醒了,忙推茜雪:“你低声些。莫叫咱们家姑娘听到了。姑娘心中正为了这些事情不自在呢。”当日薛姨妈虽然未能告得宝钗不孝,到底将薛家的家财尽数变卖了,凑了几万两银子,付与夏金桂,想不到夏金桂拿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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