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眨眨眼皮就能剥出一个金黄完整的薯心,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掐起一块送进嘴里一边叹息着,“又冷了,什么时候你能送我一个热乎乎的……”
大河十分愧疚地低着头。并且觉得十分地舍不得。这天过了,又是好几天都见不到山神了。
“山神,我不想去上学了。”他伤心地跟山神说。
“怎么?”山神一边化出浸了水的红布擦拭指尖一边抬眼看他。
“去上学就见不到你了。”大河十分坦白。
山神眯着眼看他,丢了红布,扯扯他的脸蛋道,“瓜娃子,见不到我有什么要紧的。”
大河瞪着眼睛看着他,十分不解,这真的是很要紧啊!他们不该每日都见么?
山神掐着他脸蛋道,“你真是瓜娃子哟,去上学才能赶考,赶考了才能买好多好多糖给我!”
大河啊了一声,这一下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在十岁的稚嫩年纪就十分早熟地明白了上学的重要性。
是为了山神的糖啊!
从此开始勤奋刻苦,刻苦努力,努力奋斗,每天瞪着大圆眼睛认真听秃顶校长并不太字正腔圆的山外话。
只是他终究十岁才入学,基础底子是一点都没有,又缺了一学期的课。加之小脑瓜子并不太灵便通透,早上塞进去的东西晚上便挤出来。纵使再瞪圆眼睛,也看不懂黑板上那白花花的符号。
因此理所应当地成为班里的最末几名,幸而老师们还是很喜欢他的,因为他憨厚老实,并且时常帮班级做事,扫地和搬凳子,与同学关系融洽,闷头闷脑,从不主动打架生事。对老师也是极尊敬的,时常大睁着闪亮的求学的眼睛、将老师问到抱头叹息。
然后他会在周五的夜里迫不及待地跑到山上。如果那不是在太冷的冬季的话,他就在那里住上一晚,跟山神絮絮叨叨那几日里他学了些什么东西,学校了发生了怎样有趣的事情,秃头校长又打了谁的手板子啦,秀秀考了第一名被发了一朵好漂亮的小红花啦。
山神总会微微笑着搂住他,宽大的袍子覆在他身上,月色那样暖而明亮。
终于有一日他一脸兴奋地跑上山,高举着一团在他过往的话语里被极其羡慕地形容了无数次的东西,“小红花!小红花!”
突然闪现在空气中的山神将他搂了个满怀。这个时候的他已经较刚入学的那年高了不少,撞进去脸就贴到冰冷而坚实的胸膛。
他兴奋地收拢双臂反抱住山神——他当年瘦弱短小的手臂如今也足够满满地环住山神冰凉的腰背——“看!小红花!”
“哟!”山神笑着说,接过他递来的那朵小半个掌心大的、红纸编的花,那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攥得有些湿黑了,“你考了第一?”
大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是第一,是劳动模范。老师说,我扫的地最干净。”
然后马上又骄傲地抬起头说,“老师说了,劳动最光荣!”
两人互相搂抱着,山神退了几步顺势倚坐在了庙后的大石上,拂动的袍子将上面新编的竹蚱蜢给扫了下去,大河趴在他胸口憨憨地笑,脸上是兴奋的通红,“我的!送给你,给你的。”
山神光是笑着看他,眯得弯起来的眼睛好看又温柔。大河愈发地觉得脸蛋发烫起来,十分兴奋并且手忙脚乱地,“我给你戴上!”
他笨手笨脚地掰开小红花后面的回形别针,要往山神翠绿的袍子上戳。
结果当然是戳不进神灵的袍子,别针像是十分柔软地弯折了起来。
“咦……”他发出懊恼的声音。
山神接过那朵花去,左右端详了一会儿,修长手指扯了后面的别针,将那朵花往袍子的领口处贴了一下,然后它就仿佛粘上去了一般,柔和地与那丝绸般的料子连在一起了。
大河傻傻地笑了起来,轻轻地伸手去摸了摸颤抖的花瓣,觉得十分好看。然后退了一步,看着戴着花的山神,愈发觉得好看起来。
然后马上他又意识到这个样子的山神像极了站上讲台被老师表扬的三好学生,当即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山神捏着他两边脸蛋扯着。他便顺势又撞进山神怀里,为了解救自己的脸蛋,遂去挠山神的痒痒,两人翻滚作一团倒在大石头上,笑闹不已。
6、6
山里的岁月总是流淌得很安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天播下种子,秋天便迎来收获。夏天漫山遍野鸟雀蝉虫的鸣叫,冬天便只剩下簌簌的雪与沉睡的寂静。仿佛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
七月的时候栀子花照旧开满了山坡,并且沿着山间的小路的两边像雪花一般蔓延而上。清澈而灵动的香气扑鼻而入,仿佛要顺着血液的流淌盈满脑袋,然后再随着口中呼出的温热气体飘回山林。
少年赤着脚,踩着碎落在地的栀子花花瓣向半山行走。他皮肤黝黑,有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手里捧着的一个半大不小的西瓜滴落了一些水下来,坠在他因穿着短裤而露出大片铜色肌肤的大腿上,再沿着坚实有力的肌肉曲线,顺着长腿下滑到脚踝,渗进土里。
穿着翠绿袍子的山神倚在山神庙前,神色平淡,一动不动地望着山林的深处。长久的沉默与静止令他仿佛与他背后连绵不绝的青山绿水融为一片,仿佛一副美丽却虚幻的画,远远地,挂在永远触摸不到的虚空里。
而后他听到少年的脚步声,回过头,接着那冷淡的面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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