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声势浩大闹了整整一个礼拜,网络论坛竖起高楼,各路人士七嘴八舌,各执高见,对崔仲敏的是与非进行深层次剖析讨论,足以加工为学术论文,吵到激烈时,剑拔弩张,忽又有人出面,一句死者为大,就此封楼。于世人而言,不过是一场戏剧,无需门票,免费观看。崔仲敏一代佼佼者落得一个身患性病,孤家寡人自杀离世的下场,或许还沦为成人茶余饭后教育晚辈的反例,以此凸显平凡家庭的美满和睦。
新闻之所以为新闻,突出一个“新”字,哪怕是崔仲敏这样的人物,也不可能违背其规律。
时间推移,话题热度降低,崔然总算得空喘一口气。
葬礼开办,各界人士皆来悼念。
纪云清方才回内地,又赶回出席葬礼,与方沛一干人一同露面,送来帛金。一帮公子哥送上事发以来的第一句问候,多是套话,想必来之前才做过功课。除开凡艺自家艺人,葬礼上也有其他公司几位随高层出席的一线明星,包括随华世ceo同出席的顾伦——与崔然那一段,虽说在圈内不是秘密,但对外时,还是需要一个适当的出席理由,也好在顾伦足够大牌,不会引人深思。
顾伦同旁人一样与崔然握手,略一俯身,“崔先生,节哀。”
崔然欠身:“有心。”
魏展的手伸过来时,崔然有刹那的迟疑。两手相握,注意到那枚戒指不见了。
“节哀,然少。”
献上花与帛金,就到前排入座。崔然下意识用目光搜寻顾伦,见他与华世一干人坐在会场后排,目光相触,对他略一颔首。
陆建平到来,身后还有几位身着正装的马仔,浩浩荡荡,好不惹眼。
并未向崔然递手,只是对他微笑:“老崔还与我说好得闲喝茶下棋,就这样食言啰。”
崔然道:“向陆老板赔不是。”
陆建平轻笑一声,抬手在他肩上一拍,转而离开。
厉久荣紧随其后,他的出席可谓震撼全场。厉、崔二人多年你争我斗,业内人士都看在眼里,连崔仲敏的五十寿宴都没有露面,居然出席他的葬礼,实在不得不让人联想春风得意一类词汇,似是炫耀比老对头活得更长。
出人意料,厉董事礼数样样做足,司仪三次高喊鞠躬,厉久荣皆深深弯腰埋首,又与崔然握手,神色肃穆,没有半句闲话。
全程下来,会场鸦雀无声。
当夜,在家中天顶泳池中游泳,自黄昏游到天幕黑沉。到浴室里,打开凉水水阀,从头顶朝下浇泼,合上眼睛,不见天日的黑暗。
睡前才发现手机电池耗尽。接通电源,三通未接来电,皆来自顾伦。
一封未读短信,问他明天何时回老宅。
这才想起,昨晚随口向他提起对老宅的处理。佣人与管家都将遣散,明天他将回去一趟,部份家具也将处理,当然,崔仲敏的东西一律不动,老宅不会转让。
崔然发去一个时间点,不过几分钟,收到回信,简洁明了,一个“好”字。
崔然盯着字的一笔一划,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无微不至,好像怕他触景生情,寻死觅活。
第23章
约好在老宅碰面,顾伦却比崔然早了半个钟头。
特地让周愫从公司借来的车,频频绕路,就怕关键时期让媒体抓到话题,乱上加乱。崔然提早就交代好,于是老宅的人也都有所准备,余伯热情招待他进客厅等候,又送来热茶。道歉说厨师已经离开,无法提供甜点。
顾伦轻声道谢,让他不必如此周到。
“少爷讲,家中随处都可供顾先生走动,不必拘束。”
顾伦起初拒绝,但喝完热茶,又按捺不住,便请余伯带路。
老宅宽敞明亮,中央打通,三层环形走廊,除开佣人与管家的卧室,还有不少闲置房间。二、三楼各有宽大露台,摆放盆景、躺椅,爬满藤本植物。这样一看,崔然在顾伦那处顶楼建的植物园,像是对老宅楼顶的临摹。
与想象中不同,家中很难找到崔然成长的痕迹。照理说,太子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小到大拥有的东西,尤其是童年时的玩具,必定数不胜数。
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口。
余伯道:“我来时候,少爷的生母已经离开,也是听当时的厨娘说,黎女士当年对少爷尤为宠爱,少爷的吃穿用,都由她亲手置办,即便夫妻决裂后,也经常让人送来礼物,少爷专为此腾出一间屋子存放,之后媒体曝出黎女士的丑闻,少爷便把东西扔光,再没有买过娱乐小物件。”
轰动一时的丑闻,当时但凡关注新闻,恐怕不会不知,距离离婚不足两年,黎冬琳与英国男人的孩子已经年满周岁。
顾伦沉默,在崔然偌大的房间里慢慢走动,手指一寸一寸抚过写字台,衣柜,床被。
忽然在窗边的墙上看见一道一道细长的白线,像是用刀刻入墙内。隐约有标尺的痕迹,白线从五十公分处开始出现,间距或长或短,直到一百六十五公分的地方,永远停止。
顾伦伸出手,逐一抚过。
“听说是黎女士为少爷做的记录。”余伯道,“以往每逢生日,黎女士就为少爷记录一次身高。”
顾伦的手停在最后一百六十五公分处,铺平手掌,指尖抵着白线,掌心下好似有一颗不安分的脑袋,迫切地追问数字为多少。
——能不能摸摸我的头?
顾伦忽然一笑,又抿嘴,蜷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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