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什么都不必问。于是他侧身,引着单鸣琼进屋。
二人对坐了将近半个时辰,茶凉了晏安就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为她沏上。她整个人紧绷在那里,从始至终手没松开半分。
“晏公子,我欠你恩情。”她从心肺底部深深的抽起一口气,才得以让言语顺畅。“小女子特此来报恩。”
晏安摸不懂她意图,只是抿了口茶,未言语,
“我们族人擅于制蛊,中原人向来忌惮,生怕被我们惑了心。”
“中蛊之人在这些年来为我搜来的所有证据,字字来源有依,句句明示七王爷心怀鬼胎。”
她手终于张开,掌心是一个绣花的锦鲤囊。
“想必公子心中也明白。”单鸣琼指尖摆弄着香囊,囊口被细绳紧紧系了好几圈,解起来甚是麻烦。
“王爷这次回去,绝不会善罢甘休。”她眼神尖锐直逼魂魄,言语用词也毫不客气,一字一句都砸在要害。
晏安不是没想过他这次回去另有图谋,只是还存着那么一点点小的希冀,认为这个孩子并非真真正正的无药可救,他或许还藏着那么些善心,藏着那么点悔改之意。
以至于能让他在这安稳的两年中自此放弃他所坚持的图谋,能滅了他的杀意。
单鸣琼将绳子一圈圈解开后,锦鲤囊就从鱼尾处开了一口,浓烈的草药气弥漫开。她将香囊往自己手心倒扣了几下,滚出来一镂空雕花的小木球。
木球有两层,将它打开后里面赫然一只n_ai白色头尾泛着青蓝的小虫。不过它在盒子里面看起来倒是乖巧,首尾蜷起无知无觉。
单鸣琼给晏安看后又将木球重新合上,抓起晏安的手就拿随身的小刀在上面割了一道口子。她动作太快,以至于等晏安反应过来后血已经顺着指尖滴在了木球镂空的里面。
“怕你犹豫,也望见谅。”声音轻轻柔柔的。
晏安没去看手,只是盯着单鸣琼看,有一缕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来,对方看见后伸手帮他别到耳后。
“你变了很多。”他这才下了定论,单鸣琼听后敷衍的笑了笑,又去摆弄那个蛊虫。
第19章 第十九章
“这蛊未醒前第一口饮的是你的血,自然听命于你。”她把木球放进晏安手心。
“随心而动,因意而发。”她笑着吐出这几句话,依稀间带着些许淋漓畅意。
也说不上是怨是恨,反正就是有一口气堵在那里,咽不下去也呼不出来。
晏安两指捏着那个小球,从镂空的间隙中看见小虫醒了过来:“中蛊之人会怎样?”
“不怎样,难道你要为一己之欲,误这天下吗?”单鸣琼话刚出口后又觉得说重了,又添了一句。“不会致死,我陪你一同去。”
她说话时眼睛亮亮的,眼尾的粉黛晕染,直至鬓角。“等了结之后,我便回我的凤凰城去。”
方识此情,又转瞬落空。品不及这红尘百味,后来她想了想,或许这样也好,不知少遇了多少心酸苦楚。
但自此这中原世间的繁华盛景,她也是再见不到了。
游若归回到京城第一件事自然是去见那宫中内应。
来者两年未见倒也没有变化,不过褪去了戏装,换了一席红衣。
“万事俱备。”司故渊看着游若归,若有所思。
对方并未回话,单单点了下头。所以司故渊再忍不住,憋了多年的话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偏偏要杀他?”
“……”游若归从没料想过司故渊会如此直白的问他,也一时间愣了愣,看着对方不能言语。
“……你说为什么?”游若归咬牙,颈间经脉一度绷起。
“为他只道醉生梦死才是最畅快,却从不去过问人间疾苦!”
“为他可以随手将一杯千年陈酿泼洒在地,也不肯多问一句西北旱灾滴水的难求!”
他说话时挥手长袖翻飞,带着铮铮怒意。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游乘宣不是明君!可偏偏无一人敢言语!自掩双目甘愿装聋作哑!
他也明白,他们兄弟不过是活成了自己母亲的傀儡,言行不能从心,喜怒不能自主。但又只能走下去,直至一死一活,方能止歇。
司故渊这才恍然懂得,自己面前这人才应当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天子,胸怀天下,受万世景仰。
怀中匕首沉重,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是游若归赠与他的结局。若是活着,便圆他将军一梦,若是死了,也不再会以戏子为称。
正反想来都是好的。
“你先回去。”
“什么?”
“等下次我去找你,就该动手了。”游若归拍了拍他的肩膀,状似安慰。“你穿这身也不错,等之后送你几身。”
之后转身,扶着栏杆走下亭台。木质的栏杆上的倒刺狠狠扎入掌心,他仍未停步地行于长亭,直到第二根第三根刺入后才顿住,步伐稍缓。
宫中侍卫早就认识了司故渊,都知道这位是被藏在深宫中见不得人的主。所以一路放行,无人敢拦也自然无人问候。
司故渊习惯的很,一路溜达回去跑到偏宫那个小亭子里就自己哼曲去了。路上游若归送来的小臭狐狸冒头,几下蹦到他怀里。
游乘宣大老远就看见司故渊坐在池边长亭,迈步走到那人面前,对方听到声响亦抬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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