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斜老鸟一眼,老鸟立马歇菜,傻笑一声,“嘿嘿,给你妈的?应该应该,好好孝敬孝敬她,啥好吃买啥!钱不够咱这儿有!”这回改老鸟烧包了!
这俩肩扛手提,弄了个小型食品库回家,好在是冬天,不然,没冰箱存着,一晚上过去,全味儿了!
到家,严警察让兔崽子先把东西送去,他在家削土豆,切白菜,斩五花肉。兔崽子去了,一去去半天。老严守着那“一锅炖”等了好久,后来一拍脑袋——嘿!人家母子团聚,怎么能空着肚子回来!
也不等了,先吃着,吃饱了洗洗锅涮涮碗,完后爬上小床补个觉。
人老严警察这头睡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兔崽子回来了。左手拎右手提,瘪着肚子,风尘仆仆,回来一瞧,老严混个肚儿圆,抱着枕头盖着被子睡得正香,啧啧!
兔崽子游宇明脸一黑,凑近他耳朵眼儿,喊:“着火啦!!”
“啊?!!哪、哪儿着火啦?!”老严同志身为“协管”的自觉在梦中仍不肯歇,仍在站这班永远没得倒的岗,一听见“着火”,一个王八翻身就起来了!当然,俩眼是朦胧的,头发是蓬乱的,鞋子是串边儿的……
“哪儿?!到底是哪儿着火啦?!”他小泥鳅翻大浪,揪住兔崽子好一阵摇。
“家里头。”兔崽子面不改色,撒谎撒到底,作孽作到死。
“咋、咋会呢?!煤气啥的我都检查过了呀!”瞧瞧,这儿还有个当真的!
“没事儿了。”兔崽子把那堆吃的喝的往桌上一摔,一屁股坐在老严那张小床上,掏出根烟塞嘴里,“啪”,点上。好烟,燃起来有层暗蓝色薄雾,这雾一浸,再沉的心事它都能跟你裹漂亮了。老严眼巴巴看着把自己埋进一层层漂亮烟雾里的游宇明,他嘴又痒痒上了,想教育,可,人兔崽子成年了,拦不住哇!关键是没啥立场拦——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拦,好啊,来个榜样看看?来不了了吧?他站不住脚他!
“嘿嘿……你吃了没?”别看了,找抽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兔崽子不动,不应,安安静静抽他的烟。上半身朝床架上一靠,左膝盖一支,右膝盖一放,左手往左膝盖上一搭,“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架势就扎牢了。老严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端着张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嘿嘿……我以为你在你妈家吃了……”这回大方向虽然没错,但意思没到。兔崽子不短那口食,他就是要那俩人一块儿吃的感觉,你替我盛饭,我给你夹菜,吃完了,你收桌子我洗碗。没错,他就是要那种过小日子的踏实。太虚了,他会不安的。最近他老做些不大好的梦,心里不舒服。经历过骨肉分离生离死别的人大概都这样,特别脆弱,稍有风吹草动就惶惶不可终日。那份怕,其实是种病,扎进肉里,埋进骨里,得上就没治了。
“里头给你留着饭菜呐,要不,我给你热热?”这脸是真热,这屁股还真冷。
兔崽子又不说话了。不单不说话,他默默掐掉手上的烟,默默起身,默默穿衣,默默出门。最后,默默把门一带,他走了。
这招忒厉害!瞧把老严给治的——轧了一宿床板!要知道,人老严警察是出了名的胃口好睡眠好,他也就在兔崽子考高中临放榜的前一晚轧过一宿床板,其他时候全是一倒头就睡囫囵了的。太熬人了这个!
话说严警察轧床板轧了一宿,琢磨也琢磨了一宿。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起了,洗脸刷牙,用手刨刨头发,看上去没那么蓬头垢面青面獠牙了,可那副尊容……一宿没睡熬出的黑眼圈,一边蹬车一边嚼大饼油条……
不过,反正人家不照镜子不上火,心安理得地顶着俩黑眼圈,蹬着辆破单车,大饼油条嚼得“咔咔”的,还一路飞车呢!
对于老严警察大而化之不拘小节的外表,大家早习惯了,见怪不怪。不过是见他一手大饼油条,一手单车把子,时不时还玩儿“大撒把”,觉得有必要提点他注意安全,就喊两声:“老严!这么早上哪儿去呀?当心点儿啊!”他一边点头、挥手、微笑,一边不在状态。这当口,谁跟他打招呼他都这样,点头挥手微笑,神还守舍的时候他就回人几句,神不守舍的时候就光剩个点头挥手微笑了。这不能怪他,琢磨事儿呢。一晚上没琢磨明白,路上接着琢磨,到地方了还没琢磨明白,那就得“当面锣对面鼓”,问清问楚,不然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吊在那儿还不得难受死啊!
解决完大饼油条,再蹬上十五分钟,到了。
学校宿舍,进去之前先得登记。老严怕麻烦,就让个路过的学生去帮着叫一声。
“游宇明!外找!”
兔崽子听是听见了,可他不答应。掀开窗帘瞧瞧,没想到竟瞧见老严那大而化之不拘小节的背影。他赤着脚往外冲,冲到一半又停下了。他想试试“含蓄”和“矜持”,想让严警察在外头吹点儿小冷风,受点儿等人时常受的小罪。他们俩换换位置,别老是他死追他、死等他。哼!
兔崽子游宇明撤回寝室,猫在窗帘后头看老严双手插裤兜里,左脚支着,右脚在地上划圈圈,看老严每隔一分钟抬头望一望宿舍大门,后来看老严实在等急了,差点儿把这栋宿舍楼里头进进出出的人挨个拦下,全让他们喊一遍:“游宇明!外找!”,他才慢条斯理地从三楼下来。
俩人见面,头一句:“严伟民,你裤子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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