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方寸之地,顾清让的不安反倒被压缩得愈发浓厚。首当其冲的忧虑就是,一周过去了,除了他在李萌的躯体中半睡半醒,真正的李萌却毫无踪迹,在他牵着她的手走进那道光门后,那个受尽苦难浴血成魔的复仇女孩却并没有再出现在他的手边。顾清让明明记得自己没有放手。
以及,最让顾清让挂怀的,是许喟的下落。
谈不上来由,顾清让才不会相信许喟会死在那个魑魅横行的世界里,不论是心性还能力,许喟都不会让自己到牺牲性命的境地,尽管,有那样程度的牺牲,已经完全颠覆了顾清让对许喟的认知。
除了积极复健让身体早日恢复行动能力,剩下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了,等待李萌和许喟的出现。早已习惯了多年被动状态的顾清让,第一次觉得等待是这么的令人难以忍受,令他愤怒自己的无能。
镜中的女孩紧紧蹙起了眉头,顾清让看见了,又愧怕为李萌添上几道皱纹,知道这是对女孩莫大的罪愆,只好收了满腔的愤懑,努力平静下来,借着思考恢复理性。
尽管因为多年不曾开口,李萌的发声能力也退化严重,见到这种状况,也没有人急着来和李萌身体里的顾清让来进行沟通,虽然不能从直接的对话中获取信息,但顾清让还能看能听,也算理明白了现实世界中的李萌的经历与处境。
原来j-i,ng神世界中的那一叠蜡笔画不是寓言或计划,而是早已尘埃落定的事实,早在20年前,13岁的李萌不堪忍受一切,提起菜刀杀了自己全家。这个全家也包括自己,在杀死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后,李萌最后将菜刀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她在2007年的7月26日的晚餐前,将网购的三-唑-仑放进水瓶中,在全家人在昏迷在餐桌上后,将菜刀捅进了他们的胸膛,而在最后自杀的时候,大抵是因为生理性的疼痛导致身体自我防卫机制启动,因此没能重伤自己,最终险险生还。可哪怕抢救了过来,李萌却再也没有苏醒,以李氏灭门案主要嫌疑人的身份在病床上一趟就是二十年。
哪怕在十三岁就成为了杀人恶魔,可在顾清让苏醒时候,感觉身边来往的医护和警官等人员看自己时多少都带着点同情,甚至床头总c-h-a着新鲜的花束,医疗恢复条件堪称良好,顾清让虽然无法上网查证,但他猜想,李萌的案件当初因此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争议相当大。毕竟,“13岁的女童手刃全家”、“13岁的哥哥性侵不足10岁的亲妹妹”、“父亲伙同儿子性侵女儿”、“母亲谎称报警被性侵的女儿是骗子”拆开哪一个都是引爆舆论的热点,甚至延伸开来,“父母不需考核就能上岗”、“执法敷衍导致家庭惨剧延续四年终酿灭门案”、“青少年性教育的缺失”、“社区、学校等机构对女童异象的忽视”等等议题,这无数的人性丑陋面纠集在一起,顾清让都能随手替热衷逐臭的媒体们取上无数个博眼球的耸动标题。
而被大众消费的背德新闻后,只有一个坐在轮椅上形销骨立的伶仃女孩,摆脱掉噩梦般的家庭与人生的后果是蹉跎过去的二十年青春,以及在监狱或j-i,ng神病院中的余生。或许有许多人关注她,却没有人关心她,更没有人爱她。她甚至不知道爱是什么,到三十三岁都没来得及知道。
是否,李萌正是因为预见到了这些,才宁愿沉溺在无限循环的噩梦中也不愿醒来?因为梦中的痛苦至少是她熟悉的,而她不想再去承受新的痛苦了。
顾清让甚至不知道,他强行拉着李萌离开她扭曲的j-i,ng神世界,打碎了她的噩梦却也是匿处,是不是对她的又一重伤害与犯罪?
“……不是呀,哥哥。”
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忽然响起在了轮椅女孩的脑海里,响在了顾清让的灵魂边上。
“我现在知道关心和爱是什么,很温暖,让人软乎乎的,像变成,是哥哥给我的。”
“我才没有责怪哥哥,我感谢你做的一切。谢谢哥哥呀。”
镜子里的女孩蓦然红了眼眶,鼻尖也红了,她迟钝地眨了眨眼,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员工姓名顾清让,员工编号85889,成功改变世界主线,获得大量绩点绩效奖励,系统结算中……】
【系统结算完成,员工顾清让任务指标超额完成,允许下线。】
【已选择暂时放弃强制下线。】
被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人推回到病房中,顾清让抬起手指指了指窗户,警察先生随即会意,将他推到窗边。
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樟树,酣饫在无风的晴朗里,从容地懒散着枝桠午睡着。
世界一片静好,哪有什么被改变了主线的模样。
顾清让有些失笑,这才发现天国系统倒也有些禅机,秉持着一花一世界的佛理,倒让人高看。
本来就是,拯救一个人,当然能算拯救了一个世界,拯救这件事讲究仪式感反倒显得功利,不必惊天动地也无需万众欢呼,斗转星移这样大的动静都亘古无声,心头上一位美丽少女的复苏轻易将整个胸膛都堆满了欢喜。这样就很好,非常好,太好了。
虽然这位少女简短说了几句话,就说自己困了,静悄悄没了声息又去休息了。
李萌都醒了,许喟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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