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隐藏了太多人性丑恶的族群,连青根本不想和他们沾上一点关系。既然无法改变,便只能尽可能的逃离。
只是这种逃离,在族里舆论开始逐渐关注起他的终身大事后,变得有点可笑起来。
那时,连青已经在专业领域有了一定的名气。相关专业杂志评选他为近半个世纪以来前途最不可限量的学者,举办酒会时,同行教授学生都会拼了命的想和他结识,他经手的项目一个又一个,拿的奖项越来越多,可放到连氏氏族里,这永远都不是关注的焦点。
刚开始,连青将这种现象解释为自己还不够优秀。异兽一族因天资禀赋,很多人在普通人社会里都会有一定名望地位,跟他们相比,连青并不算特别突出。可随着时间流逝,随着他在专业领域取得的成就越来越多,连青悲哀又无奈地发现,他还是太天真、太单纯。
对于他所属的庞大族群来说,他的第一个身份,是宗主之位的第一继承人;第二个身份,是宗主正君的唯一雌性后嗣。除了连江之外,没人在乎,真正的连青到底是谁。
这是三十岁那年,连青遵循族里规矩回到本家过生日当夜,领悟到的事实真相。
就连他的生身之父,也许也不在乎。
连青以为这么多年,他已经用行为向连勋表明了他的决心和意向。少年时期,是一次次不欢而散的争吵;成年之后,是主动疏离冷处理的拒绝;可生日当晚,连勋还是按着他的肩膀,赞许着那些恭喜的贺词,并表示少主的婚事已提上议程,他已在族内开始挑选青年才俊。
连青当场就想摔门而去。可他已经三十岁了。多年的教育和自我学习,让他明白,任性地挥洒情绪除了将局势搞得更糟,没有任何用处。而一时冲动之下造成的后果,事后都要由本人去吞食。
那一晚,连青事隔多年,主动找连勋交谈。和连江不同,就算连青不想承认,对于这个父亲,他确实心存畏惧。
在他生命的三十年中,他从没有见过像连勋一般,将理性发挥到如此极致的男人。他好似从不会迷惘,也不会脆弱,哪怕最艰难最困苦的环境中,他也能做出最正确的决策。他不会沮丧,不会难过,甚至,也许连哭泣也不会吧……
年少的时候,在他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连青一直都以连勋为榜样,要求着自己。
时至今日,撇去立场价值观问题,他依然是他心中最尊敬的人。
尊敬,却并不亲密。
三十岁的连青,和五十多岁的连勋,时隔十多年的这次交谈,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向少语的连青,有条不紊、连续不断地将腹中憋屈了多年的话语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连勋只是静静听着,尔后沉默了许久,抚额低叹。
‘你以为你在谈自由,其实你只是懦弱。’
他的父亲全程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便推门而去。
连青愕然,很想否认,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懦弱吗?是。是逃避吗?是。是胆怯吗?是。
这些答案,不用连勋提及,连青其实很清楚。
不论大权在握的连勋有多么能干,终有一天他会老去。那个时候,他再也无法为自己的幼子遮风避雨,一切的艰难困阻,都需新的宗主亲自面对。
他的父亲连江是幸运的。同样被这个家族所缚的他,找到了一个愿意为他撑起天空的丈夫,从而得以喘息生存。
但连青却没有这个运气,他是独生子,是唯一符合继承人条件的少主。自他出生伊始,他人生的终点便决定好了。
三十多岁,连青以为他长大了、变强了,便可以改变些什么,到头来,他才发现,那些他所厌恶所憎恨的人群,不过是多年之后他的可能样子。
因为通晓世事的艰难,所以他才无法轻易地说出拒绝;因为这融于血液的羁绊,他也绝不可能一走了之。他不想一辈子逃避,所以才回国。他以为自己积攒了足够勇气和力量,可以面对任何困难,可身处其中,才发现如此焦虑、难以平静。
他回到了自己的城市。日益沉默着积蓄力量,将全部心血投注于研究之上。他知道那一天终会来临,那么在那之前,先安居一隅,偷得一点点时光罢。
苏杉,便是这偷得时光的一部分。
三十二岁,连青可笑的发现,原来自己也会心动。
那个青年的眼中似有万千光华,笑容是那么自由洒落,他好似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尽情、毫无负担地享受生命本身。
每一次的接触,连青都能听到自己心脏雀跃的欢呼。他苦笑着接受了这个事实,却又用理智,将这种萌动圈养在安全线范围之内。不说同为男性的性别,就是年龄差和成长环境的巨大差异,哪怕只是谈谈恋爱、玩一玩这种普通人对抗诱惑时的自我说服,理智冷静的连青都不允许其一秒钟的闪现。
他好羡慕苏杉那种源于本源的无拘无束和旺盛的生命力。那是他不曾有过、亦永远都不会有的特质。
他能看得出苏杉眼中对他的兴趣,却装作一无所知毫无所动。控制表情、甚至是控制情绪,对他来说,都如家常便饭。
苏杉在科学研究领域,拥有着无以伦比的天赋。他脑袋聪明,虽然在国内接受的教育,但一点都不受应试体制的僵化影响,好奇心和理解力都很高,同时拥有绝佳的直觉,足以引领他少走很多弯路,可以用比同龄人少几倍的付出,而获得相同的成绩。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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