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得追溯到九十年前,在白马山下的这个叫做仙人潭的深山老林里,诞下一位不世的男婴。这个男婴长大后被人称为“吴七麻子”。在那连年战乱、民不聊生的年代,十七八岁的吴七麻子落草为冠,成为一个打家劫舍,坐地分脏的强人。日本鬼子打入雪峰山后,吴七麻子等一帮人用鸟铳狙击日本鬼子有功,被中央粮子收编,成为国民党部队。解放战争中,他的部队被击溃,他也成为俘虏,被收在共产党的监狱里。
还在他当土匪的期间,在家里置下一份很大的家业。在山外,有一百多石田产;在山里,整个白马山的山林几乎全是他的。在他老屋的地基上,起造了三座高大的正屋,修造了高大的牌楼。家里常年有几十名长工做工。夫人李氏十分了得,全权掌管着整个家业。在他兵败被俘的时候,他的小儿子才刚刚出世。大儿子——也就是这位吴良甫,年方十八,长得如玉树临风,正在湖南国立十一中学读书。随着国民党政府的倒台,共产党政权的确立,学校自然解散,在学校就读的那些地主官僚的子女全部被收在一个劳改农场改造。家里的田地房产全被没收,又被贫苦农民分掉。所有长工家人做鸟兽散。李氏带着小儿子被赶出大屋,住到一座原来用于收取田租的庄屋里。但在那时,这也算他们家最好的去处了。
凡事物极必反,此伏彼起。所谓时来运转,此就是也。就在吴七麻子一家彻底垮下去的时候,另一颗明星迅速升起,这就是我的父亲——吴述干。我的父亲和吴良甫年纪相当,也是一表人材,全无麻子。但一穷一富,何止天上地下!我父亲没踏过学堂门,却天生扒得一手好算盘。土改时被住村的干部看中,提拔起来,当了农会主席,民兵营长,大队支部书记。由于他年轻力壮,思想积极,每干一事,必得上级干部赏识,得到表扬、奖励。在同级的乡村干部中,红级一时。同时也博得了极高的威望,吐一口唾沫都能在地上砸出一个坑!
本来在经过了一九五二年的土改之后,吴七一家田被分了,房屋被分了,山林被分了什么都没有了,是可以平静的生存下去了。可是因为一桩小孩子吵嘴的小事,却把这个家庭推入了灾难的深渊。
那是因为吴七的小儿子——吴良甫那位才六七岁的小弟弟和同村的小孩子伴嘴,说:“你们家不要脸。住我家的房子,种我家的田地……”这话让小孩的父亲听到,立即上报到大队。
斗争会散后,李氏被人拖到她住的庄屋里,也不知死活,丢在那里就没人管了。
李氏彻底丧失了活下去的念头。三天后,她的尸体浮在仙人潭的水面上。
这事远没有这么简单结束。
李氏的投水而死,被认为是对无产阶级专政的抗拒。三天后,父亲以大队革委会的名义打了一个报告,到公社、县公安局盖了章,带了几个大队的民兵,把吴七从监狱提了出来,押解回村。又把正在劳改场劳动的吴良甫也提了出来,解回村里,开始了新一轮的血腥的斗争。吴七没能逃过他妻子那样的厄运。他被仇恨的怒火焚烧的村民们用木棒打断了双腿,最后又被我父亲把他判了死刑。在村外的山坡上,我父亲亲自对他执行了死刑。子弹是从他的头上穿过去的。
只有吴良甫死里逃生,侥幸活得一命。他被判决在白马山顶上看守山林,没有我父亲的允许,不准私自下山一步。
吴良甫在国立十一中的时候,私下里娶了一位老婆,他被递解回来的时候,那女人也跟着回来了。看到家里正在遭受如此的苦难,她害怕了,她自己跑到大队革委会,宣布和吴良甫离婚。半个月后,她就和我的父亲结婚,这就是我的母亲——王美人!
我母亲宣布和吴良甫离婚的时候,她的肚子里正怀了一个快临产的孩子。这孩子生下后,母亲就把他送给了别人。没有人知道他被人带着去了哪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遭受报应。我父亲把吴良甫一家整得那样残,谁知没过几年,我父亲在一个水库工地施工的时候,有一次出现一个哑炮,我父亲充当排炮手前往排炮,就在要接近炮眼的时候,哑炮突然响了,当场被炸断了双腿。从此就瘫痪在床,成为废人……
“这几年我时时刻刻都在想这些事情。我悔恨交织。我该当遭此报应啊!……”
这时,母亲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水山,你别听他胡说!”
我说:“娘,你没睡吗?”
母亲说:“你去睡吧,我在呢!”
我心里堵得慌,真想出去透口气,于是我走了出去。母亲以为我是回去了,关上门,厉声地对父亲说:“你都对儿子胡说些什么?我看你这两天是高了兴了!你给我起来!”父亲显然是害怕极了,嗫嚅着说:“我……我……”紧接着,我听到两声“啪啪”的响声,分明是抽耳光的声音。我返身用力推门,母亲万没料到我还在门外,只好打开门。她一时显得万分的尴尬。我惊怒的看着母亲,说:“娘,你原来是这样对待爹?”
父亲看到我去而复返,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我,手捂住被打得发烧的脸。我握住父亲的手,眼里不觉流下了眼泪。可怜我这么多年都不在家,父亲不知受到母亲多少的折磨。
“我怎样对他?你问他!”母亲用手指着父亲,厉声的说。我都被她吓了一跳。接着她就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我怎么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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