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怎么可能扛得住?
我回想着我妈对着闷油瓶爆发的模样,忽然间觉得有些恍惚,当时脑子里那根弦陡然像要断掉似的,蹦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绪,我怎么压都压不住,那些玩意儿根本不受我控制,跟开闸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有那么一刹,我竟然觉得自己看到了长大后的闷油瓶,还有很多我和他在一起的光怪陆离的影像,随着那些记忆碎片一通翻涌上来,洪流在瞬间寻到了出口,从胸腔爆发出的炽烈情感让我有种想将闷油瓶狠狠地抱在怀里,说一声我回来了的冲动。
但这些纷繁复杂的念头同时搅得我昏沉无比,差点没直接栽地上去,所以根本没有听清我妈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而这所有的景象和情绪,却在我妈吼得最厉害的时候猛地又消失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只觉得我和我妈当时都不对劲,我就不说了,琢磨了两天都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怎么魔怔了,而我妈按理说是不可能骂他比骂我还厉害的,但是那天……我烦躁地伸手往口袋里摸烟,想让自己尽量能冷静下来,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今天就是除夕了。
但是那天,闷油瓶几乎是被指着鼻子骂到离开的,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辩解一句,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我妈的训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攥着他的手尽力想把他往身后护,但他只是用力握了握我,然后松开,站到我身前,对我妈说了一声:“抱歉,我现在就离开。”
抱歉个屁,你能到哪去!
“小邪,出来吃饭。”我盯着外面已经下白的屋顶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是我爸的声音,我懒得理,躺在床上继续装成发霉的样子。其实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况且都除夕了,过年总不能一直和我爸妈打冷战……但只要一想到闷油瓶我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那天晚上就在下雨,他连一把伞都没拿,只围着我那条灰色的长围巾,转身后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毅然决然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单冬青一家随之离开,并且断了恋爱的这桩事,我爸妈也因此不让我出门,说让我在家里好好待着,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再说。
扯淡,我要一辈子不认错,总不能拦我一辈子吧,何况我现在想出去,他们能拦得住?只不过他们是我的爸爸和妈妈,不说含辛茹苦,但也是掏心掏肺养了我二十多年的人,我不能真把他们气出病来,否则我会更后悔。
所以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之后,我还是准备出去结束这场为期两天的冷战,和他们一起吃午饭,然后再看看能不能出去找闷油瓶。我记得之前他们说过,二叔回去接我奶奶了,晚上才能过来,让我当着奶奶怎么着都不能乱说。
免得让她生气,老人家身体不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就是有些偏执地想到了闷油瓶,他的身体也不好,刚来那几天不知道怎么能在外面折腾成那样,好不容易看着恢复了,现在又得一个人到外面去,他也不过这么大年纪而已,而且这一走,这家伙以后还会回来吗,我又该怎么去找他?
他心肠不坏,一个会喂小猫牛奶的孩子能是什么大恶,让我妈不分青红皂白火成那样?就像认准了闷油瓶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似的。
我推开门,忽然想到闷油瓶来杭州前,我把自己备用的那个手机给了他,那手机里装了gps的定位,只要他开机,我就能通过带过来的笔记本电脑里面装好的程序找到他。
“你还舍得出来?”我妈反应倒是特快,不过听声音明显气还没消,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眼睛一直在黏着房门。
“我……”
“知道错了,出来认错?”
我沉默下来,没有再接她的话,我爸把饭端上桌,神情严肃给我妈摇头,估计是让她不要再为难我:“眼下就要过年了,一家人一年到头难得能聚在一起吃顿饭,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小邪,你不知道你妈多想你,我劝她去和外面的老太太一起跳广场舞,她都不去,说万一你哪一天回来了,怕不在家就少见了你的面。”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爸都当和事佬了,再摆脸色也没什么意义,索性站到桌边倒了两杯酒和一杯热牛奶,分别递给我爸妈,然后把自己的杯子举了起来,伸到中间。
我爸看我这样终于也是松了一口气,赶紧让我妈也跟着一起,我妈先开始还有些不乐意,但经不住我爸劝,还是和我碰了碰杯。
午饭过后,单冬青给我打了两天以来的第一个电话,我走到阳台上确认他们都听不到了才按下接听键,她先开始还有些拘束,东拉西扯说着最近过年的事,我叹了口气,直接开口问她:“你的爸爸妈妈……这件事他们到底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支吾,“不就是……”
“那你呢,”我闭了闭眼,“你怎么看?”
“我……吴邪,问我怎么看,不如想想你自己到底是怎么看的。”我一听就知道她又开始惯用反问的办法来推脱问题了,一般人在这时候,说出的答案都不是对方心仪的那个,不过我没有打断她,这句话一下提示了我。
这是我一直遗漏的一点——与其说别人是怎么看的,我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为什么要和他共用自己的围巾?为什么要这么担心他,见到他受伤会抑制不住地亲力照顾,将他留在身边?又为什么在听到他抱着我睡的时候没有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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