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我,你给我磕一个响头。
然而错到这个地步,磕头又有什麽用。
不愿受人摆布,不愿让故人称心如意。那妖怪垂下眼睑,任漆黑火焰煆烧躯壳,在空无一物的胸膛里生根。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半空之中,早已不剩什麽法相真身,暗红云层里雷电蜿蜒,身姿诡丽的漆黑墨莲在昏沈天幕下逐渐合拢,金光魔气此消彼长,不多时,墨莲便再次怒放开来,火舌化作的焰瓣四处散落,将所剩无多的黯淡佛光焚烧殆尽。
等光芒散去,黑莲中心,多了极陌生的一个人,玉面薄唇,猩红双眸,一身绿袍深如墨色,五官像极了魏晴岚,只是额上那点佛印,化作了一道暗红魔痕,像伤口一样竖著划过眉宇之间,眼中尽是森森寒意。初生魔头,魔威之大,连山脚最德高望重的老僧亦後退了半步。
是身如焰,从渴爱生?
那魔头指尖一动,黑色火舌再次坠落,将脚下这座荒山、连带著山上每一株草木、每一点血肉、每一块石砾,都烧成灰。
山脚僧人信众有想救火的,却比不上火焰烧山的速度。不多一会,这座山岭便像被人凭空移走一般,烧得干干净净。抬头看时,已不见了那魔头。
第五十章
魏晴岚已不记得在这里呆了多久,甚至不记得为什麽会选在破落医馆落脚,只知道依稀又过了一年,檐外是大雪天。
此地是山脚小镇,人人靠山吃山,以采药为生。四面八方每户人家都晒著药材,即便收进了屋,中药味还弥留不散。成魔那日,昏头晕脑,不知怎麽就来了这里,明明不远处是鹤返谷,再往东走,听说还有万妖之国、幽冥魔都,偏偏挑中了这麽一间荒废许久的医馆。别处太多伤心事,他落在院中,自己寻了一把交椅坐下,决心把这里当自己的洞府。
头一年,魏谷主搬了椅子坐在堂前,静静盯著院门,院门紧锁,也不知道院主人何时才回来,眨眼间就换了四季。
再一年,擦拭了院中石墩,趴在那里守到岁尾。
又过几年,无人打扰,渐渐就变回原形,盘在梁上打盹。要麽含了积雪,一样样地擦拭桌椅瓢盆。
再往後也有故人寻来,满身狐臊臭味,让他看肩头打盹的那只小狐。
也有些奇形怪状的鬼魅,三跪九叩,请他去哪里的疆土统率一方,被他赶走。
心里虽空空一片,时常记不起往事,但从未做过一场噩梦。每日清闲无事,简直再快活不过了。
这日听到院外有爆竹声,知道又到了除夕,化成蛇身,趴在檐瓦上,数著雪地上的红纸,闭上眼睛又是一觉好眠。睡醒後爬回屋里,到处找红封铜板,好不容易变出一枚孔方兄,用毒牙叼著封进红封里,拱进瓷枕下,忽然又忘了是要给谁的。
发了好久的呆,还是浑身发抖,只好盘在榻边又睡了一觉,蒙头大睡,醒来时又很快活。
这一年,院外的鞭炮声早早地就停了,他设下结界,盘在院墙上数雪地上落的红纸,从街这头数到另一头,门外忽然多了一尾青绿色的小蛇,顺著墙根一路爬上门槛,像没遇上结界似的,从门缝里一点一点挤了进来。
一进了门,就激动地用尾巴拍打雪地,冲著他不住地发出嘶嘶声,眼里还流出几滴眼泪。
明明素不相识。
那小蛇生怕他看不见自己,拼命往院墙上爬,好像想凑近一点,刚爬上几尺,魏晴岚就忍不住拿蛇尾一扫,把它扫落在地上。
那小蛇掉在积雪里,竟是从头到尾都被埋进了雪里,扭头摆尾,好不容易才把头拱出雪外,冲他嘶嘶叫著,不停地用尾巴拍打地面,还想往墙上爬,被魏晴岚一口气吹出老远,才可怜兮兮地缩到墙角。
这一夜,魏谷主头一次睡不安稳,睁眼看时,雪越下越大,白天闯进来的那条小蛇蜷在水缸盖板上,半个水缸被埋进了皑皑白雪中,入侵者筷子粗细的蛇身上,盖上了大大小小的雪花,露在目光中的蛇鳞大多残缺不全,尤其是蛇腹,已经不剩什麽好肉,也不知道它爬了多久,走了多少里路。
就这样打量了几眼,小蛇突然惊醒了,见他变回人形,就站在不远处,又想凑过来,亲昵地蹭他。
魏晴岚皱著眉避开。
“你能破我的结界,究竟是什麽来头。”
那小蛇先是一惊,随即忙不迭地嘶嘶叫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山头的蛇语,魏晴岚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个究竟,只是冷然看著。
小蛇见他不懂,又急得蛇尾两拍,半天才突然想到什麽,在雪地上以身躯比划起来,先是艰难写了一个内,不到片刻後写了一个丹字。
“你是说靠著内丹之力。”
青腹小蛇连连点头,蛇尾拍打,溅起细碎雪花。魏晴岚沈默一阵,定睛打量它蛇腹中的那颗内丹,半晌开口问道:“这颗内丹,妖气和我同出一脉……你的魂魄,却是人的魂魄……”
青腹小蛇急得直发抖,接连在雪地中写下四个歪斜的大字:是谷主的。
魏晴岚垂目凝视了一阵:“你说内丹不是你的,是你谷主的。”
小蛇再度点头,又欣喜地想窜到他身旁,魏晴岚侧身避开,坐到落了积雪的石墩上,轻声道:“你谷主是谁?”
小蛇身形一僵,嘶嘶叫著,却说不出话来。
寥寥数句中,魏晴岚已把情形猜了个大概。这人魂魄不齐,早该死的,多亏因缘际会,得了它谷主的内丹,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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