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很趁手。”尹醉桥坐下后,将拐棍靠在墙边,说。他说话时口吻冷淡,但终归人还是讲礼貌的。
范儒良又道:“这鬼地方天冷得快,等明天我把衣服晒一晒,到时你自己挑选,当作冬衣吧,可别嫌我衣服不摩登啊,这可不比上海了。”
尹醉桥点了点头,范儒良问起上海的情形,说:“北平遭殃之后,还指望上海能挺住,谁能想到,上海也……”
尹醉桥道:“早就有苗头了,二月的时候日本政变就是苗头。”
“你几月从上海出来的?”
“四月,美国的船票作废了,出了上海过来了。”
范儒良奇道:“去美国的船票作废了?这能改日期吗?要是能去美国,肯定比来东北强啊,怎么会想到来东北?”
尹醉桥道:“想起来有人的老家在东北。”
范儒良一拍桌子,声调都高了:“你是来投奔朋友的?那你早说啊!你朋友叫什么?老家具体在哪里的?我找人給你找找!现在就去打听!”
枯云嘴里塞满饭,突然是被饭菜呛了喉咙,抓起茶杯喝了几大口水,缓下来后就对范儒良生气:“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吃饭时少说几句话不行吗??”
范儒良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他的手,枯云脸都咳红了,摔下碗筷,不吃了,坐在一旁点了根烟。
“所以说,你那朋友叫什么?老家哪里的?”范儒良热心肠,还问尹醉桥。尹醉桥道:“遇到了是奇迹,遇不到也正常。”
“这一路走过来不容易。”范儒良说,“上海到东北啊……怎么不搭火车?”
“日本人霸占铁路,平民也杀,男的就把值钱的东西全部抢走,还抓去做劳工,苦力,女的下场更惨。”尹醉桥说。
枯云把手靠在膝盖边,没有看他们,望着灰扑扑的地面,说:“干什么事容易?”他一瞄尹醉桥,嘴角飞起,“还好是个瘸子,做苦力都没人要。”
范儒良拧了下枯云的大腿,枯云起身就走,还不忘咕上两句:“瘸还不能让人说了?什么毛病??就是有毛病!”
他待去了书房间看书,直到卧房的灯火熄灭才回。
范儒良在床上和他说:“你别总瘸子瘸子地喊。”
“那他瘸吗?”
范儒良按住他,皱着眉道:“你和瘸不瘸较什么劲啊?”
枯云道:“你不是之前问过我尹醉桥怎么得罪我了吗?我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拿他的拐棍抽我的腿!”
范儒良笑了:“你干坏事了吧?”
“狗屁。”枯云淡定地陈述着,“我什么都没干,他看到我,就打我。这样的人,难道不招人讨厌吗?他脾气坏,心胸狭窄,惟利是图。”
“那照你这么说,他费这么大劲从上海走到东北来找他的朋友,那他的朋友能給他多大的好处啊?你说,他是欠了他黄金万两还是珠宝千件,我得问清楚,我給他写个欠条,借点军费也好啊。”范儒良半开玩笑地说。枯云问他:“日本人从哪个方向过来?”
范儒良道:“这你就别管了,明天我启程。你也别跟着。你是游击作风,和我可不是一路的,来了也帮不上忙,知道吗?”
“不得了,老树出土,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枯云转过身去,漫不经心地说道。范儒良瞅着他,往手指上哈点气,咯吱他的脖子,说道:“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枯云缩起肩膀,无法控制地笑出了声音,他不得不转回去制止范儒良,范儒良还要他噤声,指指那卷布帘。枯云一口咬住他的手指,范儒良拍他,枯云是松开嘴巴了,但他的嘴唇还贴在范儒良的手指上,他道:“打输了撤退回来也不丢人。”
范儒良看着他,枯云不响,范儒良道:“吊日本人老母,短腿军队走不了两步就要扑街。”
枯云睡在他怀里,还跟着学讲了句广东白话,骂人的白话。他的声音轻下去后,在包围他们的寂静中,枯云问范儒良:“今天那个瘸子怎么没咳嗽?”
范儒良无可奈何地讲:“你还不允许他身体好转?”
枯云爬起来,他身子向前倾着,听了好久,推推范儒良:“你去看看。”
范儒良照他的样子也去听,听风,听无声,听自己的呼吸,枯云的呼吸,枯云的心跳。
枯云的心跳得好快,像是要飞出胸膛了。枯云撵着范儒良非得要他下床去看尹醉桥死没死。
“死了就烧了。”枯云还说。
范儒良下了床,踩着布鞋钻进了布帘那头。月光透过窗户,在白墙上烙下了格笼似的花纹。枯云被罩在这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的阴影中。他静坐着。
一串响动。枯云惊得耸起肩膀。范儒良从布帘里探出了半个身子,他背上耷拉着尹醉桥的脑袋,他急道:“发烧了!我背他去找医生!”
枯云按着身上单薄的衣服,他没接话,范儒良转身匆忙跑出去。枯云躺下,他捂住耳朵,但他半梦时耳边还净是范儒良的脚步声,他半醒时,又能听到一波又一波急促的呼吸声。
这个夜晚,他无眠,太阳升起后,他侧着身子,一只手,慢慢地 ,慢慢地向身后边摸索。炕床上是柔软的地被褥,他紧紧抓住。
早上,尹醉桥被范儒良背回来了。他的高烧退了下去,人还是虚弱,范儒良让伙房弄来点薄粥, 他的时间紧迫,立即就要出发去四十里地外的小阳庄了,无法再多照顾尹醉桥,就来关照枯云,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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