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他还想去捞鱼吃,结果下河不久后就被叮了一小腿的蚂蝗,以至于他赶忙转身上岸,自此死了这条吃鱼的心。
一个多月后,顾云章渐渐摸出了丛林生活的门道。
他心灵手巧,用细枝条编出一只小筐,用藤条穿过背在肩上,里面装着他沿途所弄到的一切食物——带着泥土的野菜,半枯萎了的草根,不甚嫩脆的芭蕉心,还有因为放置时间太久,已经有些腐烂的兔子老鼠肉。
只要忘记自己是一个人,那在丛林中还是能够坚持下去的。
顾云章如今辛苦的有些木然了。
他只有在看天定方向的时候才会动一动脑子,平时就只是一门心思的觅食和前进。他什么都不想了——一想心里就着急,可是欲速则不达,急也白急。
在这年的十二月份,顾云章已经变成了一个野人。
他瘦骨嶙峋,仿佛一部只会吃和走的机器,偶尔抬头看看太阳星星,以确定自己并没有误入歧途。
这倒也罢了,糟糕的是他又感染了疟疾。幸而他对一切苦难都是处之泰然的,发病时自会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忍熬;及至苦楚过去了,他慢吞吞的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大概在一月份的时候,他在一处山路拐弯处停住脚步,感觉自己好像是快到班棉了。
这个念头不甚笃定,不过足以让他那双干枯的眼睛重新放出亮光来。可惜乐极生悲,他随即就瘫在了地上犯起疟疾,整个人都烧成了一块火炭。
第166章 班棉
顾云章瑟瑟发抖的躺在地上,身体寒冷到面色青白,牙齿都在打战。有人似乎是由远及近的走过来了,他也无力睁眼。
一路上他已经遇过了太多这种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少数心善的,会给他一点吃喝;多数无动于衷的,会视而不见的从他身边越过。他现在太虚弱了,只想咬牙熬过这一阵苦楚,无心、也无力去做一名向人讨要的乞丐了。
脚步停在他身前,一句标准的汉话传了过来:“可怜哟,你是不是犯了疟疾?”
顾云章听这是位同胞,就奋力抬起头来望向对方——他的摆子还没有打完,晕头转向的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晓得那是个山民打扮的中年汉子。
嘴唇颤抖了片刻,他刚要硬挤出一句话来讨点儿食物,不想那人忽然高叫了一声:“你——您——军座?!”
顾云章听闻此言,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这大概是遇上留守在班棉的那几个老弱病残了。他刚要伸出一只手去求援,然而那汉子拖着一条瘸腿扭头便跑,一溜烟的就直奔附近一条岔路而去,同时敲钟似的大声喊道:“陆正霖!陆正霖……回来!我看到军座了!”
一声喊破嗓子的惊呼遥遥传了过来,顾云章立时大睁着眼睛欠起身来,觉着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陆正霖背着一个帆布大旅行袋,从半里地外一路狂奔而回。眼望着瘫在地上的这个人形活物,他先是吃惊的张大了嘴,随即就“咕咚”一声跪坐了下来,哭咧咧的伸手去抱了顾云章:“我的娘啊……我的祖宗啊……我的老天爷啊……”
他拨开顾云章脸上那半长的乱发,顾云章没怎么样,他自己却是真真切切的流了满脸眼泪:“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他娘的就要活活急死了……我的祖宗啊……我给你磕一个吧……”说到这里他放下顾云章,当真退后给他磕了一个头。
重新上前把顾云章拦腰抱起来,他迈开大步,一阵风似的就沿着小路往班棉飞跑而去。而那瘸腿汉子捡起帆布旅行袋,也一拐一拐的跟了上。
顾云章有点恍惚,蜷缩着委顿在陆正霖的怀抱里,他怔怔的仰起脸,神情茫然的盯着对方那张泪痕纵横的涨红面孔。
“到班棉了?”他在心里无声的询问自己:“我活着走过来了?”
陆正霖抱着顾云章跑过二里山路,翻越了两座山坡,又横穿过大半个坝子,直奔向了他们那一间半草房。顾云章在剧烈的颠簸中抬起手来,按在了陆正霖的心口上。
心脏正在激烈的跳动着,汗水热气腾腾的透过了单布褂子。顾云章神情木然的感受了片刻,而后将手收回放到嘴边,狠狠的咬了下去!
尖锐的疼痛从指尖扩散开来,鲜血落在了他的嘴唇上。视野模糊的望向气喘吁吁的陆正霖,顾云章闭上眼睛,从眼角挤出了一滴热泪。
“老陆……”他气若游丝的呼唤。
陆正霖跑的像一匹野马,迎着扑面而来的微风大声哽咽着答道:“哎!兄弟,咱马上就到家啦!”
顾云章点了点头:“嗯。”
陆正霖终于冲进了自家门口。倚着门框深吸了一口气,他觉着自己满口甜腥,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怀里的顾云章轻飘飘的,臂弯中托着的仿佛就是一捧骨头,脸上肮脏的几乎要看不出眉目来。陆正霖迈步将他送到了里间床上,刚要去给他找点吃喝,可是未等离开却又忍不住俯下身去抱了他,且和他面颊相贴着蹭了蹭。
他是太激动了,一开腔就像是要哭:“我以为你出事儿了呢!你怎么才回来啊?你个小脏鬼儿啊……”
顾云章无言的盯着陆正霖——他觉着自己现在仿佛是躺在了阳光中,从头到脚都是温暖和光明。
他现在心满意足了,死了都不冤了。
陆正霖放开了他,自己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张细草纸满脸的擦掉眼泪,又用力的擤了鼻子,而后就闷声闷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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