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对狄仁杰说不恨,那也是希望能尽量帮他减轻罪行。可真等两人对面而处时,要他轻易说出“不恨”二字,却也并非一件容易之事——毕竟自己曾几乎丧命在他手中,那腰腹上的伤,至今仍未痊愈。
未有正面回答上官令煌的问题,敏之转身正欲离开之际,余光感觉到他的注视,不由得脚下一顿,回头看着他问道,“令煌,我问你,你真的在我的伤口上,用了助其腐烂的药吗?”
上官令煌一怔,显然没想到敏之会问这个问题。等了少许,在敏之的沉默无声里,牢中之人扬唇而笑,流光溢彩的眸子里盈耀着潋滟光点。
微微摇了摇头,上官令煌笑意满满的目送着敏之背影远去,笑容收敛在嘴角,化作缄默的苦涩,从唇畔一路蔓延至心底。
从牢中出来,敏之眸中的柔和随即消散,朝身后跟着的侍卫冷声道,“连衣可有回府?”
“回公子,”那侍卫忙上前掬身行礼道,“连衣公子自上次出府后,其间回来过一次,后见公子不在,便又离开了。”
“回来又走了?”敏之在心中快速思忖数秒后,沉声下令,“让无名带一队侍卫去,翻遍整个长安,也要把连衣给我找回来。”
那侍卫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敏之一脸的沉冷,浑身散着一层淡淡的怒意,也不敢多问,忙领命离去了。
就在敏之牢中探视上官令煌之时,薛御郎策马从秦王府门口经过,看着大门匾额内三个金色的大字,心中怅然一片。
自己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那鱼符留着,也无用……
“大人,”身后侍卫跟上前小声提醒,“该进宫面见天后了。”
薛御郎握着缰绳的手一紧,突然见那紧闭的大门缓缓拉开,猛地双腿一蹬马肚,一队人马撒蹄往路的尽头奔去。
在宫门下马步行,薛御郎刚绕过正殿入偏门,李显从角落缓缓走出,眼中危光闪烁,随风飘拂的衣袂更添几分诡异的气味,“薛大人,这么匆忙是要去栖凤阁吗?”
薛御郎停步回头看向李显,生冷的脸庞上毫无表情,“三殿下有何贵干?”
李显弯唇轻笑,笑意未到的眼睛里,闪着遮掩不住的狂戾,“薛大人久日不来宫中,本殿下还以为,薛大人早已忘了你我之间的事。”
薛御郎斜睨了他一眼,眼神满是嘲弄道,“三殿下如今还用得着薛某吗?”
“当然。”李显往前踱了几步,蓦地转身面向薛御郎,温雅的脸上笼罩着一片狰狞凶狠,“当初我无意争夺太子之位,是你教会我如何除去自己的亲生哥哥,用阴谋权利来夺得自己想要的一切。怎么,如今眼看大功告成,你却要抽身离开?”
这一字一句就像把刀狠狠刺在薛御郎的心上,尽管他极力掩饰,心里那深邃的抑郁却如水波般逐渐扩散。
薛御郎面无变化地迈步前行,在经过李显身边时,声音澹然却冷冽道,“三殿下,我给你的,远不如你自己做过的。”说完,也不管身后那人怎般隐怒,径直往栖凤阁方向去了。
大明宫栖凤阁。天后歪卧在偏殿的软榻上,手指捏着金针拨弄着白釉花乳手炉内的香灰,慢条斯理道,“薛御郎,听说贺兰敏之回来了,是吗?”
薛御郎掬身行礼,恭敬道,“是。”
天后指尖轻轻转动着金针,红唇弯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薛御郎,你可知本宫为何一定要贺兰敏之死?”
薛御郎心一惊,百般思绪在心底急速掠过,面上佯装无事般再度俯身行礼,“微臣不知。”
天后眼也不抬地看着香炉,沉吟许久后才道,“他有三大罪。藐视皇权,忤逆皇命,最重要的是,”天后蝶翼般卷长的黑睫,如悠然展开的薄翅般轻轻抬起,晶亮而深沉的眸子里闪着锐利的光点,“他让本宫心爱的臣子,乱了心。”
打量着薛御郎愈见发白的脸色,天后含笑的眼底毫无温度,“比起贺兰敏之,狄仁杰和薛御郎你,更值得本宫挽留一些。”见薛御郎似乎有话要说,天后手一抬,示意他不必多言,笑道,“当然,借贺兰敏之的手除去上官仪和弘儿,毕竟不是本宫所愿。但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了。你和狄仁杰是本宫的左右手,本宫不会眼见你二人误入歧途,而任其为之。”
薛御郎闻言心凉了半截,冰冷的寒意传遍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宛如赤身置于冰窖般,冷到血液仿佛瞬间凝结成冰。
“显儿那边怎样了?”刻意忽视薛御郎发青的脸色,天后笑吟吟地问道,“想必他已等不及要坐上这太子之位了吧?”
薛御郎僵着脖子低头作揖,声音从口中逸出时,陌生得感觉不到半分真实,“回天后娘娘,三殿下已经不需要微臣的引导了。”
“很好。”天后满意点头,笑着挥手道,“记住本宫的话,下去罢。”
薛御郎弯腰往后退了数步,刚转身走出栖凤阁,天后在他身后慢慢坐起身,琉璃美目溢着异样彩光,嘴角那笑意益发的意味深长起来……
暗波汹涌
走出栖凤阁,薛御郎抬头看了看无云的天际,一轮金日高悬天边,阳光射入眼底,格外的刺眼。
薛御郎一瞬也不瞬地盯视着那盘金日,直到双眼蒙起一层水雾,眸子仿如被针扎一般疼痛时,才低头看向前方。
水光从眼角无意识的滑出,薛御郎视线模糊不清,眸底闪烁着斑斓的色彩,脑海昏昏沉沉有些站立不稳地扶墙休息。
抵着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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