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舒城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不是真的“好”?
地底的日子终归无趣,有些时候,舒城不想理的细碎心思,总会莫名冒个头,又被主人无情地抹去。
时初大师住的院子布置得不像魔的居处,倒像仙境。金檐玉宇莲花池,流岚浮动,云纱帐飘,长尾的丽鸟栖息飞舞……舒城伸出手去碰飞过面前的鸟,指尖所到,小鸟不过变化成了几丝五彩的烟霁,都是假的……
老魔造出这麽个玩具金屋,也算有心了。舒城唇边不由浮现冷笑。
和尚可怜,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们两父子可像极了。
舒城往里走,便瞧出屋宇墙廊间,雕饰的图案非佛即圣,都是经案上的故事,透著隐隐森严。
屋门近在眼前,里面没什麽声响。
舒城敲了敲门。
没音。
再敲敲门。
里面传出不耐烦的声音:“外面站著,不准进来!”声音切金断玉,利落刚硬,带著丝不容转圜的威厉。
和舒城印象里沙哑空灵声的音有丝不同。更多的落地的实感,分明标示了主人的情绪。
舒城再敲了敲门,道:“大师,在下……昆仑弟子……明城,与大师有过一面之缘。”
里面一阵安静,然後门径自打开。
舒城迈了进去,然後怔住了。
里面的人显然对他的出现也很奇怪,正居高临下地扫视他。
舒城的奇怪是有原因的。面前出现的不是端严圣威的佛陀,而是一个面目白净的长发青年,只眉心一点红记依稀是昔年佛印的痕迹,此时没了仙圣灵气,倒衬得青年倨傲骄矜,贵气森罗。
“你说你见过我?”青年的语气不留余地,眼风如刀。他此时手里正拿著一把剪刀,满头长发参差不齐,所坐的凳子边地上落著一蓬蓬黑色的发絮,在微弱的穿堂风拂动下,满地飘得都是。
显然,舒城刚敲门的时候,青年在给自己料理头发。
此时被舒城都看见了,青年仍没有一丝遮掩,只是且稍放了剪刀,架了腿闲坐打量舒城,俨然没有一些些不自在,俨然此间主人。
舒城咳了一声,道:“是。”
1.6
发文时间: 1/25 2012
舒城答一声“是”,方才口中的“大师”却怎麽也续不下去了……
面前的人,真是昔日的佛陀吗?
不等舒城的千头万绪转回来,青年瞧著面前拘谨得一副後辈模样的舒城,敲了下膝盖,说:“你瞧著干净安生,不像这一窝出来的妖魔鬼怪,你是……他那混蛋儿子的人?”
舒城心里一震。
青年好笑地看著面前的後生哥红了一副白面皮,确定道:“小道士。”
舒城抬头,青年站起来,绕著他走了几圈:“不是说龙游拿你没办法吗?我看著怎麽这麽乖?乖儿媳……你叫我‘大师’?没听错吧?”
故人依稀,已经不是故去那人了……舒城警醒精神:“是大师,也不是大师。”
“嗯?”
“大师难道还记得前世的事吗?物是人非,前尘种种,不过在下痴念。”舒城低眉。
“说话这麽吞吞吐吐不干脆。”青年却没有生气,摸了摸乱七八糟的头发说,“我虽然忘了,却不是全然没印象。”
“大师记得什麽?”
“他与我说,我与他曾是宿敌,我因他死,他救我回来。他说我答应过陪他此生此世……我觉著不对,若是敌人,我自巴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又怎麽会应允他如此荒唐的要求?”
“我在梦里,御风而行,直上九十九重天,何等逍遥自在。禅境,佛音,金莲……我与他说了,他便叫我画下来,造了这处小圣天。”
“一切,像又不像。他说我此前是个和尚,我想著头上这三千烦恼丝终究碍眼,碍著让我看不清过去事,未来事,不如了去,却也干净。倒教你见著了。”
“发肤不过表相,去留不过如是。大师有没有想过,为何在此处,是魔的意愿,还是……大师的意愿?”
青年大笑,挑眉,勾唇,盯著舒城:“你这是来劝我留,还是劝我走?你是在问我,还是问你自己?去不了,不得去,你不用问,就该明白。只是你我骄傲,忍不下这听任魔物左右的心气。若真想深了,如今的你和我,非人非圣,和妖怪同流合污,岂不是早已经是妖怪了?”
舒城脸色煞白。
“逝者已逝,以前的我,对现在的我来说,是自己,又不是自己。不管是或不是,都已经过去,没有追寻、延续、烦恼的理由。现在的我,想知道麽,想怎麽做,如何看,相同或者不同,都和以前没有关系,是现在的我的所思所想……你明白吗?”
舒城想,不管是明不明白,大师倒是明白得很,哪里是需要人开解的样子?
对上小道士不怎麽和善了的目光,青年愉悦地笑。
“既然逝者已逝。那……你为何剪掉头发?”舒城觉得真是物以类聚。以前那个愿意堵上一切与魔同归於尽的佛陀哪里去了?
“我乐意。”青年把剪刀交到舒城手里,“不是说了,我做什麽是我想做,而不是以前以後一堆麻袋。你帮我剪。”
舒城很想说,您不是有法术吗?直接拿手一抹,头发不就掉干净了吗?但是,瞧著青年的认真样,舒城闭上嘴巴。
舒城不知道,和他不一样,被老魔死活拉回来的佛陀不仅没了以前的记忆,别看态度嚣张,身体是羸弱得很,跟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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