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有心无情,可你不也是无情吗?忘不掉的那个人会痛的,比我从幼妖修炼为成妖时换形易脉伐毛洗髓重塑真身还痛,我忘不掉了怎么办?你想这么罚我对吗?我后悔了,钟子期,你还带着我这一世的情泪,你如何可以一走了之?你从那轮回里出来,我把我骗你的,一字不落地,全告诉你。
我为什么学琴?我在等一个能听懂我的人,就不再孤单了。现在我等到了,他叫钟子期。
我叫什么?不叫殷瑜,我叫滟滪,阿巫说我的名字很好听,你说呢?
还有,我是谁?
钟子期坟前,我终于哀哀地恸哭失声。轻轻地,轻轻地对早不在这里的钟子期的亡灵说。
我是妖。
第一章 懒梳妆
“滟滪,你看我的云裳和彩霓哪一件比较好看?”阿巫在我面前摇曳着几件衣裳搔首弄姿,顾盼生辉。我则岿然不动,细细用云绢儿擦拭着瑶琴,目不斜视。
“滟滪,看一眼嘛……我过一会儿就要去西王母那里参加宴会了,穿哪一件比较好啊?”阿巫扭着小蛮腰,不甘寂寞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你给个反应呗,穿挫了会被九天玄女笑诶。来嘛来嘛……”
“滟滪,回魂啊……”
“不就是因为明天是你男人的忌日吗?今天又不是……我说世上又不只有钟子期一个男人,有什么好惦记的?三界的美男多了去了,钟子期连根界草都算不上,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巴拉巴拉……”阿巫撅起鲜艳的小嘴,大发娇嗔,双目盈盈,无辜得像只了虐待的小白兔。
我慢条斯理地放下已经锃光瓦亮的瑶琴,正襟危坐,仙气凛然。正所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年头,连神女都和个妖精似的。我的满腔悲愤在阿巫那张鲜嫩如刚出水的蟠桃似的妖冶小脸面前生生哽咽住了,三万多岁的老女人了啊她!反观我这一身惨白惨白的巫山白雾制成的罗裙,这仙气飘渺的,谁才是妖精?什么跟什么嘛。
“滟滪……”阿巫拽着我的云袖,眼波潋滟的。
看见她这小模样,我就一阵心软,仿佛她还是豆蔻梢头二月初,仿佛六千多年前我们初遇时,她伏在江心哭泣一样,总是令我不由自主地丢盔卸甲,大举白旗。我无奈地把袖子里那块流光抽了出来:“不要给织女小妹看到,我用三峡流光织的,她见了准来烦我。”
“滟滪,我爱死你了!”阿巫芳心大悦,赏赐香吻一枚,顿时没有了影踪。我再次怅然地扶额叹息世风日下,一阵气闷。看着巫山这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洞府,委实觉得索然无味,遂卷了瑶琴上天山去了。
我知道阿巫嫌弃我死心眼,我的确挺死心眼的。虽说是滟滪堆玉心精髓化作的精灵,我也终究是块石头,如此而已。
所以才死心眼地这么多年留着这张已经没有琴弦的瑶琴,所以才偷走钟子期的尸身用寒玉装了放在天山雪顶,深受那群雪莲花妖的嫌弃,所以才年年每逢他的忌日就到天山祭奠,所以才几百年来穿着不变的白衣。
有什么用呢?即使我还坚持着当时的种种,我也已经不是当年背着瑶琴的那个白衣少年殷瑜了。可是心里想着,身上却是鬼使神差。
干脆下凡去找他的转世好了。阿巫无数次对我说。
可是听司命星君说,坏心的文曲星写了十几个悲剧结尾的命盘给钟子期,让他世世守着一个梦,一个叫瑜的白衣少年,或孤独终老,或英年早逝。但凡他有一世是乐意忘记了我的,他其实也尽可以把我忘了,于是可以直登天界,做那高高在上的掌乐司主人。我亦不必苦苦为他愧疚,为他日日悲伤难过。可是他没有。文曲星惯来拿手这种狗血又煽情的戏码,那已经是信手拈来出神入化。我当时就感觉有人往我背后塞了块万载玄冰,从脊梁骨凉到了心底,落荒而逃。
司命星君一向是文曲星的好基友,我估计也搞不定这厮,如何去撤销这些天雷阵阵的命盘?下凡?下凡迎面而来的就是汹涌澎湃的情劫啊!过不了就是天雷灌顶,道死身消啊!我苦苦修行了一万多年,又不是非得要成仙飞升,何苦自找死路?
说起来,我就是自私,虚伪。
我知道文曲星一定特别讨厌我,不然他也不会下凡做那楚国才子宋玉,联合紫薇星官把阿巫调戏了。害得阿巫满怀期待下去,哭哭啼啼回来,巫山的雾足足缭绕了三天三夜不散,整座巫山都差点被祥云裹带得飞上天界,嗓子都哭哑了。那几天巫山愁云惨淡万里凝,烟雨朦胧得犹如蓬莱仙山。
在过去几千年,文曲星虽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并不干这等缺德事儿,我知道他就是为的报复我。
男人间的友情真是挺奇怪的。几千年的死党,他居然也会对钟子期下此毒手。换成阿巫对我,她一定二话不说给我喂一大盆浓缩孟婆汤,再来上一脚,直接踹下六道轮回。
她的人生格言是,谈个恋爱就什么都好了。
考虑到如果这么对我,我很可能会卷带了瑶琴直接跑路,所以我尚且没有横遭此祸。但是我总觉得她九成九在捣鼓什么更厉害的玩意儿,所以才纵容我荒废几百年光阴,纵容我去干偷人家尸体这种缺德事儿。她虽然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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