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朝历经上百年,一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现在苦难初露,若想报国家养育之恩,就相信天子的旨意吧。”
“那如果天子也错了呢?如果这是神灵的降罪呢?”
医者双眼浑浊,泪水欲出。
愚人当真愚昧吗?同一片天空下,又有谁看不破天机?
“老夫活了这么久,受恩于这天地皇室,现在灾祸肆起,老夫又怎么能扰乱忠国之心呢?如果天子真得错了…没了他,我们又还剩下什么呢?”
医者枯坐藤椅,双眼渐渐合上。他眼角皱纹如千丈沟壑,无一平复。
风带上医者衣袖,露出他手臂上溃烂的伤口。
阮卿珏却执意躬身行礼,不去看,不去默认。
人已死,心却忠。无论这一世皇室如何昏庸无道,这片故土都是他们的家乡。天子,终究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阮卿珏?”
白霖站在他身后,被汗水打s-hi的发贴在额头上。他等不及人回头就上前用力把人抱住,好像这样就可以抱住一辈子。
第115章 逃命(二十二)
白霖并未问他去了哪儿。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他的完好无损。阮卿珏被他看得忍不住想怼人,又怕他翻脸不认人,只得忍着。
白霖终于收回目光,道,“城中病情稍有遏制,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必须要找到那个散播病毒的人问清楚。”
“哪怕对方是神?”阮卿珏问。
“我想知道神是冲着父皇去的还是整个陈朝,如果是前者,不劳神仙动手我自己就可以,如果是后者…”白霖目光闪过一丝狠毒。其实如果当真是因为前者,众神一般只会放任人类自相残杀。
这样大动干戈,必然是因为后者。
“你要干什么?”白霖虽然不是大司命,却和那个人一样不服天不信命。阮卿珏心中揣测他的想法,这人大抵是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了。
他神情越发凝重,白霖突然把手放在他额头上,道,“你退烧了?”
阮卿珏一愣,任由他那只手在额头上贴着,反复验证。
他的烧为什么退了?
这绝对不是那碗加了料的药的功劳。如果真得要妄加猜测,那只有可能是他自己自愈了,但是为什么?
他究竟去了哪里?
白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欣喜,阮卿珏目光却越发暗淡,他有太多不明白,连自己的不明白,又如何说给别人听?
他猛地抬起头,眼前景物飞速变化,星辰斗转,世间生灵生死更迭,生生不息。
他头中一阵刺痛,向后倒进白霖怀中。
白霖接住他,却像一尊石像般全身冰冷,无声无息。
眼前景物终于定格,身后人突然消失又出现在门前,向院内走来,对着身边的虚无道,“这里就是凶手范芸的住处,之前有人在这里发现了与凶器相似的毛笔。”
荒凉的院落只有一棵枯死的大树,一抹影子从树后窜出来,刺向白霖。
阮卿珏提剑划出一道剑气,将毛笔斩作两段。终于,万物从失色中觉醒,声息亦再此时复起。
那影子佝偻着腰,被刚才那道剑气击中摔在地上,一捧白纸从天而降,那人接机逃跑。
“刚才那人是范芸?”白霖只是眨眼的时间,就发现阮卿珏又习惯性地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挡住一切危险。
他想,阮卿珏凭什么就认为自己不会伤害他?
“应该是。”阮卿珏随手捡起一张地上的废纸。纸上的笔迹苍劲有力,挥洒自如,与这世俗有万般格格不入,又被迫只能蜷缩于这薄纸间。
一夜秋雨更寒时,谁家初晓捣寒衣。一穷二白落雪笔,何日换来锦华衣。暗夜无声买薄纸,文比圣贤成他意。此番天下鄙人事,谁人知我独悲戚?
“文采不错,可惜是个死人。”白霖淡淡道。这天下可怜人数不尽,他却最讨厌文人这般期期艾艾。
“怎么死的?”也就是阮卿珏这样不经世事多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才会一副好奇模样的满地捡纸。
“他杀,你也可以理解是长平帝杀得。”
“哦?”阮卿珏停了手里动作,手一撑坐在屋中满是灰尘的桌子上,“你准备用这个把柄逼万乐帝退位?”
第116章 逃命(二十三)
可是凭什么,万乐帝可是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有证据,是他逼着长平帝杀的这个人。”
白霖说话的时候目光格外冷漠。一场冤案,知道这件事的人大多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土里,还有谁会关心真相?
只要他想,什么样的说辞不能把那个人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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