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你喜欢蚩灵花吗?”
妖怪点点头:“喜欢。”
杜慎言又问他:“那你喜欢阿福吗?翠儿呢?”
妖怪老老实实道:“都喜欢。”
杜慎言笑了笑:“你看你喜欢我,也喜欢蚩灵花,还喜欢阿福和翠儿,还有许许多多你喜欢的人和物。人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东西,但这些都不是爱。”
“爱?”妖怪脸上又露出迷惑。
“嗯,爱是唯一的,是你心中只装了这个人,没有人可以替代。”顿了顿,“你问我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要举行这样一个仪式,因为他们两个相爱啊。只有两个人心里都只装着对方,才能成亲,接受天地鬼神的祝福。”
“那我就爱简之。”妖怪立刻从善如流地改道。
杜慎言心中一颤,无奈苦笑:“你这家伙……”
指着蚩灵花道:“你知道喜欢和爱的区别吗?”
妖怪道:“喜欢可以有很多,爱却只有一个。”顿了顿强调:“我只爱简之一个。”
杜慎言抚了抚花瓣,淡淡道:“不只是这样,喜欢这朵花,你就会摘下它,好让自己每天都能看着,嗅着它的味道,心里就会开心。”
妖怪点点头,是这样。
“可是如果你爱这朵花,你就会担心日头大了,会晒伤它,许久没浇水了,会渴着它。它长在那里,你光看着它好好地长着,你心里就高兴畅快。”
“爱一个人也是这样,不是因为拥有他而高兴,而是为了他的高兴而高兴。”杜慎言收回手,清辉将他纤长的手指映出莹莹的光芒。
妖怪费解地去想,他单纯的脑中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他被难倒了。
“我爱简之。”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试图去理清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如果简之因为我不开心了,那我就不是爱他……”
他霍然抬头:“简之因为我的爱,不开心吗?”
杜慎言咬紧牙关,狠狠心,点了点头。
刹那间,他仿佛听到妖怪身上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他脸上的神情,是书生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也许,可以称之为,悲伤。
书生给妖怪出了一个两难的问题,想要永远在一起,便要两人相爱;想要两人相爱,那就不能让对方难过。
他想要和书生在一起,却注定会让书生难过。
难道他不爱书生吗?
妖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书生,心中一片惶然。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得了一个宝贝,小心地护着、宠着,结果有一天,别人告诉他,自己对这个宝贝不够好,没有资格再拥有它了。于是这个宝贝就成了别人的宝贝,他连碰一下都不被允许了。
书生单薄的身体沐浴着清辉,明明近在眼前,怎么就不能碰了呢?
他真的想不明白。
第24章
那一刹那,妖怪甚至生出了一种名为悔恨的情绪,他为什么要缠着书生问这些问题。如果没有问,就依着书生睡去,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吗?
这只妖怪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掩耳盗铃。
他看了一眼书生,瞳中情绪翻滚,激烈得似乎要涌将出来。
杜慎言吓了一跳,无端地想到初见妖怪时,他轻轻一抓,便将一个人头轻易抓下来的情景,不由瑟缩了一下。
那妖怪又是一震,哑声道:“我让你害怕了么……”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心碎欲死,他让简之难过,还让简之害怕!
杜慎言想要伸手碰他,结果摸了个空,那妖怪倏忽间就消失了。
窗户轻摇,徒落一缕月光,映得满室凄清。
杜慎言坐在榻上良久,忽然狠狠捶了一下床榻,恨恨地责问自己:“你非得要把话说得这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就非得这样伤他!”心中顿时涌起悔恨。
这妖怪原先就是一块粗坯,尽管是一块粗坯,那也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粗坯。结果落到自己手里,由着性子去雕琢他。这块粗坯呢,也任由他揉捏。好么,揉捏出了人形,也揉捏出了这么一个至情至性的性子,到头来却让他狠狠地吃了个苦头。
杜慎言,你还是不是人啊!
书生悔恨交加,长吁短叹,两眼睁着,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果不其然,那妖怪自己一个人跑回了山里。
杜慎言顶着竹熊眼儿,恹恹地坐在桌边,那一头伺候的阿福,可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得很,两者对比下,越发显得书生面容憔悴了。
可恨这阿福,春风得意得连眼力见儿也没了,“呦”了声:“乘公子又回家去了?”
这位世外高手朋友,每个十天半个月的都会回家一趟,然后又突然来访,府上的人都习惯了。
阿福也是随口一说。厨房做了上好的虾饺和叉烧包,都是那位爱吃的,这不都白做了么。
完全没想到这句话捅了马蜂窝。杜慎言眼皮一抬,眼光像是寒针似的,扎了阿福一下:“食不言,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阿福闭紧嘴巴,心说:“那位在的时候,乒呤乓啷、叽里咕噜,什么声响没有,您不也挺高兴的么!”
说归说,自家大人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这是,不大高兴啊!
杜慎言冷着个脸,默默吃完了一顿饭,上府衙去了。
到了晚上,回来第一句话:“乘风回来了没?”
众人都摇了摇头,杜慎言呆了片刻,挥了挥手,低声道:“我去书房待会儿,别来扰我。”就这么待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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