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忽然想起来:“城西有一个大池塘……”
桑莲城立刻懂了:“还用那个方法?”
鞠十九不干:“池塘里有鬼!”
花七拍他的血脑袋:“你就是鬼,还怕鬼!”
十三郎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抓起院子一角跳到空中,桑莲城等人跟他一起大头朝下翻转过来,倏忽间越过大片土地,亲兵们眼看自己置身于这样一个扭曲的空间里,全吓呆了,纷纷丢掉兵器坐在地上。
很快桑莲城便指着下头:“池塘!”
十三郎一声令下:“跳!”
他俩手挽着手跳起来,接着是锦侯、鞠十九和宝髻,花七啪地一声打开扇子断后。
平静的湖面碎玉般破裂变形,雪白的水花水泡从上往下蔓延开来,巨大的波声惊动了池塘的主人,远处迅速游来一个怪东西,长着鱼的五官,梳着女人的发髻,龇出惨白的牙齿。这家伙数了一下,好像是五个人,她从没有过这么大的收获,咧开大嘴正要上前饱餐,十三郎朝她游过来,青色的鳞片和金色的眼睛闪着水光,狠狠瞪了她一眼。
鱼怪心上咯噔一下,接着是锦侯,擦身时朝她伸出手,白皙的五指此时已是利爪,随便捏住一条倒霉的路过鱼,掐了个粉碎。
他俩护着桑莲城和宝髻游过去,最后是花七,一副威严森冷的鬼官模样,朝她正色一瞥,这东西就一回身,哧溜游跑了。
湖水冲刷了鞠十九的血迹,他们扑腾了一阵便游上湖面,平展的水面上先后探出五个人,桑莲城一出水就喊:“十九!”
鞠十九连忙答:“我在!”
十三郎揽过桑莲城的肩头:“在就好,上岸。”
湖边是一片整齐的竹林,翠林间有一条小路,曲曲弯弯,通向一座祠堂似的建筑,这番风景和堪舆村截然不同,花七扯下袖子扎紧颈上的伤口:“这不知道又到什么地方了。”
正说着,一个青年和尚从小路走来,桑莲城起身打躬:“师傅,请问这里是何处?”
“何处?”和尚打量他的衣衫,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桑莲城瞧瞧自己的衣服,连泥带血褴褛不堪,湿漉漉的还在滴水,半晌,那和尚才迟疑答道:“这里是五通祠。”
十三郎立刻警觉:“五通?”
和尚指指小路尽头的祠堂,边偷看他和锦侯,边快步走远。
鞠十九赶忙提醒:“锦侯你忘变回来了!”
锦侯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狐狸精模样,连忙作法变化,可因为伤重,怎么都不成功,只得拿那块破裂的大布把头盖上,稍作遮挡。
他们彼此搀扶着走向祠堂,五通祠并不大,但香火很旺,他们一进门就看见堂上的塑像,塑了五个人,中间一个做书生打扮,右侧是个飞龙模样的少年,左侧是一位拿折扇的判官,两端一边是一只红毛狐狸,另一边是一面写着“鞠”字的名牌。
桑莲城惊讶:“这怎么像是……”
花七接上:“我们?”
锦侯不满地嘟着嘴:“你们都是人,就我是狐狸。”
鞠十九给他宽心:“哎呀呀,我还啥都没有呢。”
正巧一个老和尚走进来添灯油,看见十三郎和锦侯,吓了一跳,桑莲城以为他会大喊有鬼,谁知道他只是嘀咕了几句,桑莲城便问:“师傅,请问五通是什么神?”
老和尚头也不抬:“据说这五通啊,是魏晋时候的五个英雄,杀了作恶多端的魔怪,老百姓纪念他们,就一直供奉到今天。”
花七美滋滋地:“看来我回阎罗殿,又要升官了。”
十三郎不冷不热地说:“那恭喜你了。”
桑莲城想了想,又问老和尚:“师傅,我们要去济南府,该走哪条路?”
老和尚点点头:“哦,坐火车,朝北走就是火车站。”
桑莲城咀嚼他的话:“火……车?”
他们六人依言往北走,经过一片绿草地,奇怪的是草地上到处竖着小牌子,写着似是而非的字,鞠十九问:“老和尚说的火车是什么东西?”
花七摇头:“不知道。”
桑莲城往东看,那里有一条阴暗的小路,长满杂草,几乎看不出是条路,他拉扯十三郎:“你看,那条路好像在哪见过。”
十三郎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神走的路,荒废了。”
桑莲城抬头看天:“这里没有神吗?”
锦侯指着前方:“快看!”
他们前边不远是一条铁轨,远处正开来一列全速行驶的火车,他们当然不知道这大家伙叫高铁,只见一条铁皮长龙呼啸着从面前一掠而过,巨大的力量和声音让他们目瞪口呆。
十三郎定定神:“这就是火车?”
鞠十九大叫:“我差点被刮跑了!”
锦侯断定:“这家伙肯定比五通难对付。”
桑莲城有些失落:“可能就因为有了火车,神不敢来了。”
花七维护他鬼官的身份:“什么神不神的,我们可是鬼!”
鞠十九反驳他:“没有神,哪来的鬼……”
说话声逐渐变小,直至随风而逝,他们六个人在冉冉升起的第一缕日光中走远,朝霞映在铁轨上,四处野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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