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转后他每每回想此事,皆是后悔不迭。若不是他一时疏忽,怎会连累师兄肉身损毁。大道艰难,歧途处处,他险些...险些就再也见不到谢燕堂了。
无量宗事了,其他宗门也不便多留,陆续告辞而去,张熏吾也带着一众弟子回返太清宗。转眼秋去冬来,白雪降而复收,又是一年春到,旧年凋败的灰白草茎上,又发出青中泛白的新株。修行人不管春秋,无论什么季节,宗门内大多是安静的。但这一日却突然喧闹起来——莲花峰主凤楼与玉虚殿主庄崇安归来了。
几十年前,凤楼与庄崇安前往瀚洲探查天坠之物,从此不知所踪,四下搜寻无果,索性命灯无恙,众人只好耐心等待。如今两人突然归来,连宗主虞清让也被惊动,令二人直入玉清峰回话。莲花峰诸弟子在莲花峰上自晦居前等到黄昏,才见凤楼踏剑光姗姗而至。
他一去几十年,也不知究竟遭遇什么,容色如旧,但一头青丝尽化为素发,观之泠泠有林下风气,近身只觉寒气侵肌,毛骨竦然。诸弟子以谢燕堂为首肃然恭候,凤楼目若霜雪瞥过,道:“起来。”
成霁真上前将二十多年来太清宗及莲花峰要务略提了,凤楼瞑目静听:“你且去做就是。”略睁开眼,“孤鸿上来。”
叶孤鸿近前在榻边跪下,“师父。”
凤楼抚摩他发顶:“你大好了。”
此言一出,叶孤鸿纵然已心安神静,也不禁眼中微红:“弟子不孝。”
凤楼面上逸出一丝笑:“莫作此小儿女态。”令他起来,道:“燕堂留下,你们散去吧。”
诸位弟子诺诺应下,躬身退至门口,方才转身离去。
谢燕堂并不知师父将自己留下所为何事,只听师弟师妹走远了,凤楼才将他仔细打量一番,道:“修行不在一时,你回返不过五十年,莫要一意求快。”停了一停,又道:“外人不知你其实是个焦躁性儿,之前孤鸿因那几个腌臜畜生几乎丧命,你不等师门就自己打上门去,若不是你庄师叔及时赶到,险些连你魂魄都带不回来了。经了这一番生死才有些彻悟,千万莫要辜负。”
谢燕堂叩首领了教诲,凤楼又与他问答一番,才命他出去。
☆、第二十二回
此夜之后过了四五日,凤楼已将这二十多年诸事理清,又得了宗主允许,便将弟子召来,说那天坠之物的事。原来当年他与庄崇安一路追寻而去,至瀚洲西北处荒漠,见那物突然坠下,落地随即没入沙中,只余紫光烁烁不散。追来各门派诸人掘地七八丈深也不见踪影,正诧异间,突然霹雳一声,似天崩地坼,刹那间黄烟弥漫,不等众人反应,脚下地面突然崩裂,一时人地皆坠,踪影全无。
凤楼道,他们坠下后地面随之合拢,举头不见日月,目之所及处飞沙茫茫,四面纯黄,一切皆无所见。起初人尚清醒,互有应答,后渐昏沉,似飞非飞,似晕非晕,人声渐息。沉沉昏昏间,只觉冷不可耐,尔后渐渐有温气自上而下,将众人托住。如此坠而复托,下坠之势渐弱,后竟无凭而兀立于空。诸人皆大奇,环顾左右,此时不知自坠下已过了多久,只见光色渐明,下视则苍苍然,有白气缕缕升腾而上,化为云烟。
一人道:“浑天之说:天地如鸡卵,卵中之黄白未分,是混沌也;卵中之黄白既分,是开辟也。吾等莫非正在卵壳之外?”遂极力挣坠欲入卵中,才下三五丈便被罡风勒住,复卷上来。如此一瞬,面目已为罡气所蚀,失眼耳鼻唇,衣服、肌肤皆粘结一片,黑如焦炭。
众人大惊,不敢再动,正踟蹰间,那天坠之物不知自何处飞来,竟然洞穿罡风,直坠而下。因云端阻隔,众人也不知究竟出了何事,只见下方突然光芒大盛,射人眼目,无数如星之物自下方倒射入空中,被罡风所阻,瞬化为火团,连连炸裂。一时云层黄气尽皆癫狂,飞云荡气,潮涌浪奔,众人站立不稳,一人靠罡风近些,被那火焰溅上一星,瞬息全身化为火团,又转瞬,已烧为灰烬,散落下方。
诸人看得又惊又怖,却无力抵抗,只能随黄气颠倒。又过半晌,只见一点光自烟中生,初如白露桃花,后渐渐大,如车轮,再变已如池塘,有金光万道从中射出,热不可耐,有几人叫那金光一扫,瞬间被炽为飞灰。余下诸人皆悚然,突然一阵热气袭来,挟众而起,如先时举人往上,热气渐弱,寒气渐强,再后来如坠冰窟,瑟瑟欲昏,眼前由黄至黑,等知觉还复,只见天光灿然,已回返此世。几人劫后余生,又惊又喜,再一打探,离自己坠入地下竟然已过去二十多年,着实让人有“归家柯烂”之感。
这一番经历听得几位弟子目眩神迷,成霁真思忖片刻,道:“师父所见,莫非是一小界混沌初开,日月升降之景?”
许宴宁道:“不知那天坠之物究竟是何物?”
凤楼摇头:“这却不知,不过那物能裂地膜,能透罡风,恐怕是什么造化之物。”
叶孤鸿道,“那小界虽险些被那天坠之物毁了,却也因此催生阴阳,冲气以和,倒也是是件好事,也不知万千年后是个什么光景。”
韩莲舟道:“又冷又热,可是如《淮南子》所说:日轮所近,即温带矣。故有热气上涌,多血气之伦。”
周绵谷道:“想来必是如此,而温带之下,阳退阴生,故如坠冰窟。”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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