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忘川说:“我做了什么事你都知道,就别问了,今晚就这样吧,都容我们逃避一回现实,你看今夜的星星多好看,多难得”
段重殊抬头看向星象,紧抿着薄唇,当真什么都不再问。
说好了什么烦心事都不提,陆忘川却出尔反尔,迟迟问道:“你后悔把我送到玉昆山九微派了吗?现在我被逐出师门,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我说过很多次想跟你走,你为什么不当真?”
晚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落下的叶子飘落在他的肩上。
段重殊拂去肩上落叶,说:“你走的每条路自由天意注定,我改变不了什么”
天意…..
陆忘川笑了笑,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今天我见了许多人,去了许多地方”
段重殊微微侧头问他:“什么地方”
他眉心微皱,神色中显露一丝……慌乱。
陆忘川瞥他一眼,笑了一声:“太多了,我都不记得了,你怎么不问问我见了什么人呢?”
段重殊自觉草木皆兵,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算看到了又怎样,也许根本不会耐下心来看一看,就算看了也是过眼不过心,怎么会深究。
如此,最好。
他闭了闭眼,问:“什么人”
“……亲人,现在都不在了”
陆忘川忽然一歪身子侧躺了下去,头不偏不倚的枕在他的腿上,闭上眼遮住眼角的一点水光,轻轻笑说:“借我躺一躺,明早,明早就还你”
明天一早,你我分道扬镳。
聂华阴说的没错,一日为魔,生生世世只能成魔,这世间有千百条康庄大道,而他能走的通的只有一条与段重殊相悖而驰的路,他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天意可真是捉弄人。
之前他死皮烂脸想跟他走的时候,他不肯,现在就算是他愿意带自己走,陆忘川也不会再跟他走。
他不仅背着万千骂名,还背负一段难以忘却的过往,既然聂华阴能够浸在寒冷的忘川河中五百年修成万魔之尊,那他又如何忍受不了现时的因果和天意呢?
无论多么孤独,总不比忘川河中五百年的孤独,更孤独。
他怕极了无牵无挂做一只游历人间的孤魂野鬼,一个人在世怎么能没有寄托和牵挂,娘钱死后他以为他找到了,现在却发现那是颗梧桐树,而他不是什么金凤凰,也就只有离开他,在赴远方了……
“我问你的姓名,你不说,那我今后怎么称呼你?”
陆忘川自顾自的说:“大法师听起来就是个和尚,这不好……不如我就叫你师傅好不好?”
说着抬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好不好么,师傅?”
“…..好”
陆忘川嘿嘿笑了笑,闭上眼问:“你今天救的是谁呢?师傅”
段重殊微微垂眸看着他,只看到他月光下嘴角带笑的侧脸,顿了片刻说:“你”
陆忘川又问:“我是谁?”
“…..什么?”
“我是谁?”
“……陆忘川”
陆忘川莫名其妙的嗯了一声,然后再不言语,似乎是睡着了。
你救的是谁,陆忘川还是......聂华阴。
今夜晚风不止,吹的枝叶攒动,落叶沙沙。
落雪似的叶子渐渐的落在树下两人身上,像是要将他们葬起……
☆、珠莲并蒂【一】
此地名为金水镇,距离玉昆山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一个姑苏小镇,这里的水路远多于陆路,下了山转一圈满眼皆是碧波荡漾,水路阡陌,人情也是非常的温柔淳朴。
陆忘川在天光还未破晓时就下了山,比早起采莲和走水路运货的人家还要早,在搭在水边的一间茶棚里坐了下来,不管有钱没钱先点了一壶茶要了两叠点心。
卖茶的是个面相柔善的大娘,大娘见他浑身褴褛,衣裳上还带着血,起初把他当成了凶恶之徒,不敢靠近。
陆忘川露出一点笑容道:“前几天遇上强盗被抢了,大姐莫怕,只给口水喝可好?”
刨去他的明眼不可见的缺德,跟人唠家常的陆忘川无疑和谁家郎君公子一样,相貌俊俏不说,他一旦笑出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还是很具有懵逼人心的欺骗性的,起码混口茶喝没问题。
大娘唏嘘两声,给他倒了一碗茶附送一叠点心,并说:“小伙子,请你呀”
陆忘川朝她笑笑:“多谢”
一碗茶没喝完,就听早晨寂静的街道远处传来马蹄声,三位衣着装束一样的年轻男女乘着马朝这边奔来,两男一女,略带急促的马蹄声在这个偏远宁静的小镇街道上稍显突兀。
这三人身着白色箭袖长衫,外罩一件紫色滚金短褂,腰上束着纹络各异的青玉带,头上竖起长发的发馆都是如出一辙的紫金冠。
陆忘川抬脚踩在屁股下的凳子上,端着茶碗微微侧过身背对街道。
这身衣服他熟悉,其中一位俊公子他更熟,是赫连家弟子,还有赫连羡。
三人乘快马和他擦肩而过,在前面三十尺开外的地方又停下,其中那位和男弟子做同样装扮的女子翻下马背走到客栈门口敲门,很是英姿飒爽,且彬彬有礼。
三人似乎赶了一夜的路,让小二牵了马去喂,进了客栈。
“大姐,最近的生意好做叭”
陆忘川模仿当地口音和大娘聊天,意在从她口中得出此地是否有异常。
赫连家弟子下山只为除邪祟,又这么风尘仆仆,总不会是下山游玩。
大娘却未向他说起有什么妖邪怪事,很是安居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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