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拿禅杖,左手微微在身前抬起,右手垂在身侧,不喜不怒,无喜无悲,仪态十分的庄严。
段重殊走到窗边止步,抬起一片冰雪沉寂的眸子看向屋内。
楚华年朝他见了一礼:“大法师”
段重殊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温度的音色像一道冷泉,没有一丝迂回和废话,直接点题道:“三里庄命案未破,二位还需滞留于此”
陆忘川站在一边紧自己的袖子,不言语。
楚华年道:“在白鹭崖时我已经向大法师解释过为何修入魔道,权为保命,不会为修此道而伤人性命,三里庄一案,还望大法师明察秋毫”
段重殊口鼻观心,目光淡漠,音色平平,念佛号似的道:“在水落石出之前,你们暂且留在此地,若是当真清白,本座自会放你们自由”
他一口一个‘你们’,貌似在说与他毫不相关的人。
装了好一会儿哑巴的陆忘川忽然开口:“大法师认为人是我杀的吗?”
楚华年没这个邪心,他想必也清楚,那就只能是怀疑他了。
段重殊没有看他,目视虚无一点,道:“不知,还需查探”
说完脚步一转,走向来时的竹林。
“你就是以为人是我杀的!”
陆忘川紧走几步握住窗栏,狠狠拍了一掌,喊道:“还查什么查!查不到凶手还不得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
段重殊缓缓止步,背对他默了片刻才道:“不会”
陆忘川握紧窗栏,笑了一声道:“那好啊,我们做个交易,你放我出去,我帮你查,保准儿查个水落石出,如何?”
段重殊道:“不必”
陆忘川眸光骤暗:“那你放了我,我现在还不是魔”
段重殊稍稍抬头往天边看了一眼,说:“不放”
陆忘川看着他这幅冷漠无情,淡如止水的模样,觉得无比的刺眼,抓着窗栏冲着他的背影吼道:“你凭什么关我!大法师就能假公济私滥用刑罚了吗?!为了躲你我藏在赫连家三年,现在一下山就被你拿住,等我真成了魔你再来作难我也不迟!”
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发泄完,陆忘川恢复镇定,喘了几口气道:“你要是对三年前我刺你那一剑怀恨在心,就尽管来报,只要你肯放我,不得自由,那我还不如真去死了”
段重殊抬头看了看顶上碧云长空,千丈苍穹,微微侧首问道:“哪里是你的自由?这天下间,有吗?”
如果有,我怎么会不送你去。
陆忘川豁然笑了,朗声道:“当然有,一个没有世袭专权,没有压迫和不公的地方,没有三生老祖,没有四大玄宗,没有山河密令,也没有你的地方,那里就是□□”
段重殊微微掀起唇角,极轻的笑了笑,说:“如果有我呢?”
“……你怎么会去?”
陆忘川道:“你住在蓬莱山,太远了”
段重殊说:“是吗”
你又怎知,蓬莱山不是我的住所,是我的囚牢。
段重殊走后,陆忘川站在窗边看着葱绿鲜活的竹叶出神。
没想到再次见到他时,他会是如此的平静,似乎是昨天才在金水镇山坡上的老树下分手,今天又遇到,他本以为与他的会面会是一场狂风暴雨,不料却是一片死水,任投石落雨,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怎么回事?陆忘川问自己,是他真的薄情寡意吗?他当真这么薄情?
但是段重殊,也不亚于他,不亚于他的冷酷无情。
他们就像两块坚冰,互相打磨碰撞,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化作一滩浓水,融合交织……也是,哪有这么简单呢?如果凡事都可按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发展,那还要‘往事’做什么?
陆忘川觉得他就像一只脆弱渺小的飞蛾,一心想要扑火,而对方却是一座冰山,撞到粉身碎骨也无法撼动,那就还不如远远避开,也好留一条退路。
佛门说因果,段重殊也拿捏着世人因果,难道说他们两人之间也正是一场有因必有果的大轮回?
是谁种的因?是段重殊,还是——聂华阴。
无论是谁,聂华阴不在了,五百年里磋磋砣砣,有太多东西被遗忘,轮回之中洗净前世因果,如今又朝一日一封‘与华阴书’又教他重拾往事,两个人,却背负了三个人的情义。
聂华阴从未被遗忘,陆忘川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路漫漫修其远【二】
“你和大法师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
陆忘川听到楚华年如此问他。
有什么渊源……
他看着窗外婆娑的竹叶无言沉默了半晌,说:“方才不都跟你说清楚了吗,我跟他能有什么渊源”
楚华年很糟心的看着他一脸淡漠的样子,小师弟是及其聪明的,由其懂得怎么趋利避害,说话只挑不涉及自身的说,从昨天到现在他说了好几大车的轱辘话,涉及了烂熟于心无人不知的段重殊,聂华阴,萧君子,柳思归,把这几人之间的往事讲了一个大概,已经被世人遗忘,被玄宗勒令禁言的过往,而略去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既然这些往事已经被封存在前世,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这把封尘,陆忘川只说是萧君子框他入魔道,想找一个替罪羊入三生葬地献祭,三言两语解释的稀里糊涂,却让听者不知从何问起。
“……忘川,你长大了,有太多事瞒着我”
良久,楚华年叹息一声。
陆忘川嘻嘻笑:“师兄,我也不想瞒着你,只是…..一本烂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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