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学睿也不起身,头转开,眼睛快速飞掠,咦?「你们班邵青很厉害哦,每次都拿第一。他是哪个?」
薛齐指指在树下消食的沈青说:「没长毛的那个。」
轰!陆学睿双目大瞠,不会吧……爹要是知道他连个八岁小童都比不上,家法会不会从长鞭换成刀剑?
站在远处,殷宸静静看着沈青,他终于又朝她走近一步……
她坐在大树下,仰头、把书盖在脸上,睡得很熟,殷宸不掩饰脚步声,直到站在她身旁她也没发现,是心宽还是太疲惫?
想了想,他伸脚踢她,沈青拿开册子、揉揉眼睛,看着高大的殷宸。
柳眉微蹙,沈青问:「做什么?」
「上课了。」
这么快?这身子太小,很需要睡眠的啊!她伸懒腰,笑mī_mī说:「谢啦。」
才要撑地起身,一只大掌进入视线,犹豫片刻,她又一笑,再次说声,「谢啦。」
但,她没有借他的力站起来。
防备心这么重?殷宸脸部线条又硬三分。
「为什么在这里读书?」殷宸问。
他问的是「在这里」,从京城到晋县,再到青山书院。
但青青错解他的意思,以为他问的是——?八岁孩童的教室不在这里。
她扬眉,笑得可爱可亲、讨人喜欢到不行。「因为我是天才,我很厉害啊!」
挺直背脊,大步走开,天晓得为了在他面前摆出骄傲样,她的脚得分得多开、拉出多大的脚步,才能让他吸几口自己身后的潇洒尘土。
黑线横过他额际,他神色阴沉了……
她跑着上学,也跑着回家。
教习刚喊下课,她一溜烟跑得没影,害陆学睿想跟怪物聊两句也没机会。
这次她只停下来喘两次就到家里了,马步没白蹲,师父那阵摔打也没白挨,在风雨中长大的树,果然不轻易夭折。
「青青回来啦,快快,快看外婆给你买了什么?」
外婆守在门边,看见青青,立刻把她拉进屋里,桌上摆着几件新衣,粉的、红的、黄的……都是京城时兴的,外婆拿起来往她身上比划。
她却笑mī_mī地举起手。「外婆,帮我裁几件男装吧,手肘都磨破了。」
沈青没明着反驳,但外婆心知肚明,她猜出是沈节送来的,还在同她爹发脾气呵,外婆无奈苦笑,这孩子太倔了。
外婆转开话题,没逼迫她。「又破了?你是穿衣服还是撑衣服啊。」
「没法,男孩子就是这个样儿。」
「还真当自己是男孩?」外婆瞅她。
「我不是吗?」她笑着反问。
外婆接不了话,唯有心疼,重男轻女呵,沈家把青青的心伤透了。
揽过外婆肩膀,她笑道:「走,去书房,让我看看外婆今天练的大字。」
「我、我……」
「厚,外婆偷懒了,对吧?」
「写了、写了,写一大张呢。」是一大张纸上头只写两个字。「我今儿个很忙的。」
「忙什么?」
「隔壁张大婶同我说话,客人上门总不能晾着吧。」
沈青望着笑逐颜开的外婆,在心底轻声道:「亲爱外婆啊,您可得活的久一点啊,亲眼看我为邵家争光……」
「漂亮姊姊,今儿个穿新衣啦,这衣服真衬你的白皮肤。」接过烧鸡,沈青又小跑步起来。
楚大姊看着她的背影,这孩子,怎就这么讨人喜欢?她新衣服才上身就发现了,家里那个呆子,就算从早看到晚怕也不会发现吧。
楚大姊进屋,拿起食盒,剁了两只烧鸡,扬声道:「当家的,把这鸡给爷送去。」
昨夜无人入梦,沈青一觉到天明,精神好、气色更好,外婆让下人用热水冲了鸡蛋汤,加上麻油、香菜,喝一口全身发暖。
阳春三月,清晨还有些微凉,以往这时候,娘都要备着给她裁新衣。
她总拿着剪刀,心满意足说道:「我们家青青又长个头了。」
爹便接话,「长个头好,要不这么小的孩子,聪明成这副样儿,旁人要说咱们家出妖怪了。」
娘常让她装傻,老说真正聪明的人,懂得木秀于林的道理。
可是难啊,她总在不知不觉间露出本性,她本来就不是孩子呀。
如今她终于学会装傻,成天乐呵呵地说着傻话,阻却许多想探究小神童的好奇心,但希望看她装傻的娘已经不在……
抱着烧鸡跑过街道,直奔书院大门,书院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跑到草庐前,又准备好一脚踹开大门,但腿还没伸呢,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天下红雨了,师父竟然舍得下床?」沈青扬声道。
话说完抬眼,才发现开门的不是师父。探头往里看,师父果然躺在大床上,只是师父看见她怀里的油纸包,突然着恼。
「又是烧鸡,你跟鸡有仇吗?」师父没好气问。
「这不是师父的最爱?」沈青挠头不解,师父这生的是什么气,生理期来了吗?师父也是女扮男装?可女人长成这模样……太委屈……
师父狠瞪殷宸两眼,就说呢,人还没走近就急吼吼跑去开门,那副急色样……有奸情吗?他咬牙切齿,肯定有!
他生气啊,四十几岁的老男人,居然被小伙子摆了一道,青出于蓝也不是这种青法,小小年纪,一副花花肠子,谁摊上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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