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起身重新坐回席上,捻起黑棋继续方才未完的棋局,此时,再不复方才的思量和犹豫,每次落子,只稍加思索,便手起棋落,黑白两方,势头破竹,丝毫不相上下。这番动作,暄景郅自是清楚北豫已然明了其中道理,遂,待到暄景郅再度落子时,终于又再次开口:
“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北豫手中一顿,缓缓落下手中的棋子,后起身揖礼躬身:“学生告退。”
师徒间的相处,这点默契总是心照不宣,不待暄景郅应声,北豫便拱手离开,望着远去的身影,暄景郅双目微眯,好一个北豫。有些事,总要你亲手料理,帝王的心么……残破不全是应当的。
暄景郅手中捏着一枚黑棋,看着面前纵横交错的弈盘,三百六十又添一个叉点几乎摆满,难分伯仲,唇边微微勾起冷笑,两指携着黑子快速落在一点,棋局顿时明了,白棋一子之差,满盘尽输。
看着已然胜负分明的棋盘,良久,暄景郅轻轻扣了桌案,两个身披黑衣身形颇为矫健的身影闪过跪在暄景郅面前:
“主子,燕顾二人于临街茶楼对饮,燕尚书亲信却手执令牌自尚书府内而出往兵部,后又往宫内而去,五殿下自前次圣上昏厥之后便未见其踪,顾言之还未见动作……”
暄景郅一贯带着几分温意的眸子骤然闪过一抹冷厉,手上一子一子的撤回棋盘上的棋子,燕离墨,顾言之,这么些年户部与兵部也让你们坐的太舒服了些,独霸朝堂的滋味你也该尝够了,当日江家灭门惨案遗下的骨头也总该啃得太久了。
顾大人,你还真不愧是当年左右周旋的谏议大夫,如今与燕离墨一手遮天数载,我暄某人倒要看看你二人的情义果真坚比顽石么……呵,莫非你真以为借燕离墨之手便可重现当年之事又置身事外?
这趟浑水,你顾家是趟定了。
暄景郅起身自书架暗格中取出一封蜡油密封过的手信,交于黑衣人,清冷的声音与平日的温润完全判若两人:
“交于沈逸。”
看着黑衣人领命退出,暄景郅重新坐下摆开棋局,左手执白,右手执黑。微蹙的双眉泛着森森的冷意;北祁,当年斩草根未除,如今十年光阴过去,人事皆更变,你以为还来的及么……
你们想推北煜坐上龙椅,也要看我暄某人许不许。
紫宸殿
紧闭的殿门挡住了室外的光亮,殿内一片昏暗沉静,偌大的殿中只有多年未曾相对的父子二人此刻一坐一立。
北豫负手立在北祁桌案前,看着北祁坐在椅子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北豫面上滑出一抹温熙却分明带着冷意的微笑,幽幽开口:
“父皇可思量妥当了?五弟的命,要不要全在父皇您一念之间。”
北祁坐在椅子上,一手扶着桌案,一手扣在椅子扶手上紧紧攥着浮雕细刻的花纹,冷冷的看着北豫,一忍再忍,直到能够保证面上不流露出已成习惯的厌恶,方才定定的看着北豫开口:
“你便如此恨朕?可小煜,他是你的亲兄弟呵……”
北祁此时自然是没有与北豫摊感情牌的心思,当年之事,彼此之间皆是心知肚明,此刻,不过就是拖延时间,他在等,等燕离墨带着兵部的人围剿。
今番之事,他思虑许久方才定下,一为有意打草惊蛇,二为设局,原以为此事谋划皆在算计之中,唯一没有料到的,便是燕离墨的人迟迟不来,而北豫,却来的如此之快。
至于北煜的命,北祁自认是极为妥当,跟随自己多年的上将军沈逸,不可不为心腹,有他护得北煜周全,北祁自认万无一失。
不见北豫开口,北祁兀自讲了下去,讲到君明臣贤,讲到父慈子孝,讲到兄友弟恭,动情之处,甚至是还假意掩面。
北豫只冷冷看着北祁口若悬河,直到北祁似乎再无话可讲,北豫方才随意抬手掸了掸袖口,不咸不淡的开口,眼中带着三分不屑六分嘲讽,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父皇说完了?那么儿臣便问您一句,您可知燕离墨为何迟迟未到?”
北豫随意拿起桌上的一方镇纸,望了一眼北祁逐渐发白的面庞,手腕轻抬,力道十足的掷在北祁面前。
“啪!”的一声响,扰了殿中原本的静谧,自然,也扰了北祁所有的心绪。
北祁稳坐帝位几十年,若是此刻还猜不到其中关窍,那这几十年的皇帝也究竟是白做了,他不愿相信,不愿相信他自以为是的一场局,竟成了自己给自己设的局中局……
没有让北祁失望,北豫深深的看着北祁逐渐绝望的双眼,径自接口道:“沈将军的手下的御林军给父皇带了份大礼,还请父皇一观……”
“啪!啪!”北豫两下击掌,本紧闭的八扇殿门一时间全部敞开,御林军统帅沈逸身着戎装进内,一挥手,便见数个御林侍卫拖了数十具尸首进内,血腥气顿时充斥殿中。
第9章 君父莫惹血样情(上)
被抬进来的尸首无论是从装束还是行头上看,无一不透露出他们生前皆是兵部之人。显然是被杀还未多久,尸体还汩汩冒着殷红的血渐渐铺满紫宸殿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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