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七叹一口气,柔声给师弟科普:“师尊脾气极好,你确实不用怕他,只不过我听说,当年有一个什么玄武帮的帮主不小心得罪了师尊,给师尊找上门去,一个时辰就挑了全帮,连帮中的鸡鸭鸟兽都无一幸免……”
杨篁咳嗽道:“二师妹,三师弟也只是口舌之失,让小狴莫追了罢。”
三位师妹显然唯大师兄之言是从,齐声嫣然称是。
师兄、师妹同时发话,莺七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召小狴回到身边。
温轩挟着一阵清风飘然落下,一眼瞧见庭内诸多仆人正木呆呆地瞧着眼前场景,顿觉家丑居然外扬,心中老大有气,喝道:“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少爷把你们的眼睛都挖出来喂小狴吃!”
流光抚了抚额,突然觉得自己的修养又好了三分,和言细语地道:“温少侠无需动怒,适才你在天上御风而行,真是姿仪出众,神功惊人,这些仆役久居府中,未曾见过温少侠这等人品武功,一时惊艳失态,少侠何必和他们计较?”
一番话奉承得温轩心内熨帖无比,微眯一双水光潋滟的丹凤目,很有派头地点了点头,就当真大度地不与仆人计较了。
其时天下三分,云中城、大秦城、江离城三足鼎立,许多小城势力弱小,纷纷依附三大城池,以求生存。
云中城城主南旷微冷酷明睿,江离城城主乔云橫深沉无情,而势力最强盛的大秦城,偏偏有一位最神秘的城主,世人除知道他名叫穆长恭,乃是男子之外,对他的长相年纪,身世来历,可说是一无所知。
太华山弟子受萧君圭多年教诲,表面上人人举止谦和,颇有世外高人弟子的风范,然私下里素来热衷于八卦事业,大有舍生忘死之概。
莺七更是其中翘楚,当下仗着自己比诸位师兄弟妹们先行下山,多了几日的见闻,不顾流光在侧招待这群太华山所谓的高人,已经满脸黑线,对他们兴致勃勃地侃起自己多方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刚说到大秦城城主穆长恭神秘莫测,从不以真面目见人,承沅便吊儿郎当地点评道:“如此说来,这穆长恭必定是个长得惨不忍睹的男子,若不是丑得太惊人,何必躲躲藏藏的不敢示人?”
杨篁微微一怔,沉吟道:“那倒也未见得。”
莺七转眼瞥见杨篁正对着殷勤的流光,嘴角边笑影清淡,恰似暮春时节老树上新发的翠枝,点染重叠蓬勃的绿意,然而那绿意并不剔透,反倒带着些勉强。
她在心内感叹:“流光,你委实太好客了,师兄,你委实太温柔了。”
流光乃是南旷微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一,对南旷微的忠心,天地可鉴,当日莺七救他之时,他受伤极重,一条命去了十分之九,云方在他身上又是开刀又是缝线,也未见他稍露痛苦之意。
然,当他看到南旷微昏迷不醒之后,曾情不自禁,当场滚了一滴泪下来。
莺七深谙一句俗话:“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情此景,让她不得不怀疑流光对他的城主乃是真爱。
她曾和温轩说过心中猜测,说时眉为之飞,色为之舞,只道自己有生之年,能够见证一对有着主仆之份的优秀男人相爱相杀的故事,这等机遇委实千载难逢,叫她不得不十分激动。
不料换来后者一记翻得漂亮的白眼。
第5章
因流光对南旷微如此真心相待,连带着对能救南旷微性命的神医的同门也万分地客气殷勤,云中城势力何等强大,流光身为第一将军,跺跺脚也能叫山河为之变色,一声吩咐下去,垂髫丫鬟往来穿梭,点心饭菜流水价送了上来,其规模之宏大,菜式之繁复,味道之可口,以至于后来的莺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极其不待见任何吃食。
杨篁生性温和,难以拒绝别人的好意,在流光殷勤的招待下,喝了整整三杯苍寒雪芽,端起第四杯的时候,茶杯终于在指尖停留了老大一瞬。
莺七自十五岁上喜欢了师兄,多年来一直留心关注他的神态举止,早已到了神而明之的境界,只一瞥之间,已看出师兄春风微笑下的勉为其难。
她一向心疼师兄,当即老实不客气地道:“流光,你别给我师兄喝茶啦,你莫非当是饮牛饮马?”
流光一片诚心感谢,好心却被当作驴肝肺看待,饶是他气度极好,闻言嘴角也不禁抽了抽,随即低眉笑道:“姑娘说的是,是在下一时糊涂,考虑不周了。”
不动声色地给身后丫鬟一个眼神示意,那小鬟着实是个机灵伶俐的,立刻上前将杨篁面前的茶杯换掉,铺上一方洁白的手巾,敛眉退了下去。
莺七悲哀地发觉,如果世上有一个人极其擅长皮笑肉不笑,那么还是少惹他为妙。
镂花木门吱呀一声推开,南夫人款款送出笑嘻嘻的云方,娇媚的凤眼边犹自挂着泪珠,声音娇软似和了糖的蜂蜜:“多谢神医,妾身自会按照吩咐,每日给外子熬药。”
流光不及相陪众人,起身肃然道:“夫人,城主现在如何”
南夫人媚声道:“城主已经醒了,只是他身子虚弱,不能见到外人,将军只管放心便是,过得几日,等城主大好了,再见不迟。”
她似是微一沉吟,笑道:“若不是神医出手,外子已经性命难保,而今已有转机,真是侥天之幸。流光将军,请你好好酬谢神医及他的各位同门,每人送明珠三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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