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这样说,是为了平衡十八年前那个晚上他做出舍弃方静的决定带给她的怨怒。这次,轮到方静沉默了。
钟山说:“我听老邓说,你跟老万结婚了,这又是为什么?”
方静叹了口气,说:“毕业后,我一门心思投入到报社的工作中,一直没有谈恋爱。第五个年头,我去党校采访秋季开学典礼,其中有一个班正好是老万带的,那一次我看到的老万,瘦了一大圈儿,三十多岁的人像个老头子,整个人都颓了。我忽然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情,内心还有几分自责,如果当年不是我拒绝他,就不会出杜芳菲那件事,他也许就不会混成今天这个样子。”
钟山说:“可是,同情终归代替不了爱情。”
方静抬眼望着钟山,眼神中有一点愠怒:“同情?我也是个被抛弃者,哪有什么资格同情老万,我当时只觉得我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
钟山说:“对不起方静,错误在我,是我喝多了酒,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闯下大祸,让林美惠意外怀了孕,我不是要故意伤害你,当时,林美惠不依不饶,我父母也施加压力,我本来也是个受害者,却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方静的怨气从脸上一点点消散,目光也渐渐黯淡下来,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多说无益。可是,你当初答应过我的,要活好自己,却没有做到。”
钟山叹了口气,说:“你当时也答应我了呀,不是也活得随随便便!”又伤感地说:“没有你的日子,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这后一句话,柔软了方静一颗经过十几年磨砺已经一点点变得坚硬的心。她说话的语气又变得像18年前那样的和风细雨,说:“一切都是宿命,怨只怨我们两个有缘无分。今晚你可以跟太太请两个小时的假吗?陪我再去趟学校,吃吃小笼包子,到大操场走走圈儿?”
钟山默默点头。
方静又像当年那个小姑娘一样,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就坐在这里等我,我上楼换件衣服,马上回来。”
趁方静上楼换衣服的工夫,钟山给邱月月打了电话,告诉她今晚跟同学去母校校园转转,会晚些回去,叫她晚饭自己解决,不必等他。
☆、第六章 物是人非
再一次出现在钟山面前的方静,是一身白色八分裤、果绿色短袖衫的运动装,半高跟皮鞋也换成了运动鞋,又是当年那个朝气蓬勃的女大学生。
市委离江城大学有三站距离,不远也不算近。方静说不用乘车,钟山也表示赞同。二人沿大马路的人行道并肩向前走着,头上有状如华盖的梧桐树遮挡,也不觉得很热。树上的蝉鸣像滚油撞见了水珠,一片炸响,两个旧日的情侣却缄口不语。很快,钟山这些年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江城大学校门已经呈现在眼前,二人走进校门,来到熟悉的南芳园餐厅。
18年过去,南芳园还是老样子,简单的布置,简约的装饰。二人依旧是择一处靠边的位置坐下,点了两笼包子一碗番茄鸡蛋汤。方静用筷子尖刺破包子皮,吸了汁,吃了包子皮,把肉丸子挑到钟山的碟子里。钟山情不自禁握住方静的纤纤玉手,报以两行清泪。
一顿饭吃下来,再无当年的温情脉脉,而是心事重重。
离开南芳园,天光已经暗下来,天空是奇妙的深蓝色,故地,旧人,钟山有一种穿越的感觉。两个人融入到与他们当年一般大的学生们中间,来到校园里的大操场。此时,天已经黑透,东天升起一轮明月,好像专为迎接这一对久别重逢的人。
两人走了一圈又一圈,说到当下的生活与工作,都是一声接一声的叹息,有如灵魂出窍,活的根本不是当初想要的自己。只有回忆起18年前的旧事,才好像灵魂重又附着到身体上,情绪又变得愉悦开朗起来。
钟山说:“那天晚上我提出与你分手,你只听到林美惠怀孕了就气愤地跑开,为什么不再听我多解释几句?”
方静说:“事情都到了那种地步,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再说,如果我挽留你,你会留下来不回青山么?”
“我当时处于孤立无助的状态,大脑一片混乱,如果你站在我这一边,拉一把,我是有可能下决心留下来的。”钟山说。
“可是那样不是太对不起林美惠了吗?”
“两个不相爱的人勉强凑到一起,才是最大的对不起,对不起别人,更对不起自己。实践证明,我和她也没有走到最后。”
“我们两个当时相处得那么好,你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忽然就提出和我分手,又是那样一种原因,对我简直是致命的打击,我人都快疯掉了,怎么可能还赖在你身边不走?”方静压在心头18年的怨气终于得到了发泄的机会,接着说:“这些年,每次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都好像是一场恶梦。我不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真情真爱,一切美好都在那天晚上死掉了,埋葬了。”
钟山说:“我知道说对不起已然毫无意义,可是我还是要郑重地对你说一声,真的很对不起。是我的优柔寡断葬送了我们两个的幸福。”
方静说:“也不能肯定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幸福,或许你摘了白玫瑰,又会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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