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玛他……”
“你们先不要管他,也不要再劝他,明天我保证他会跟我们一起出发就是。”
对这番豪言,那木立即毫无保留地相信了。合佳氏因小女儿相信,她也信了。载振尽管半信半疑,但他落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就希望能救命了。
所以庆王府的搬家准备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谁也没再多嘴劝庆王爷跟大伙儿一块走。
奕劻看着大家忙忙碌碌,似乎越来越不安,但他也忍住了,没有示弱。
晚上,奕劻提议举办一次家宴,为家人送别。
尽管世事艰难,但庆王府中大大小小的宴会从来没有断过。厨子习惯了奕劻的临时起意,随时在手边备着宴会材料,这天也很快就整治出来两大桌宴席。
奕劻在席上说了许多感伤的临别赠言,喝了不少酒,头一个醉了过去。
次日一早,奕劻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一个声音说:“王爷醒了,你们两个,把他抱到车上去!”
奕劻感到有人掀了他的被子,将他整个抱了起来。他忙睁眼,见下令的是韦景煊,执行的是他一个家丁,另一个家丁也在旁边盯着。
奕劻说:“这是去哪儿?”
韦景煊笑说:“阿玛怎么忘了?今天我们要赶火车去天津。大家都上车了,就等你了。”
奕劻摆动手脚,挣扎着要下来,口中直嚷嚷着“不去”。
韦景煊让家丁先放下奕劻,出去等着。他凑到奕劻耳边,轻轻说:“阿玛一意孤行,待革命军进城,你可是很危险啊。”
奕劻脖子一梗:“让他们来杀我好了。”
韦景煊冷笑一声:“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你透漏了那么多消息给他们,他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我怕革命军一进城,孙中山先就忍不住要请你去吃饭。到时叫摄政王他们知道了,会怎么看你,又会怎么待你?这才是危险所在啊。”
奕劻张口结舌:“你胡说,我什么时候透漏过消息给革命党?”
“阿玛真是贵人多忘事。你那次领兵到我姐姐的四合院去是为什么,莫非已经忘记了?”
奕劻跳了跳,惊惧地望着他:“你……你果然是……”
“不错,我早就是同盟会的人了。载振没告诉你么,我冒充我姐在你府上这么些年,你什么话没跟我说过?凡重要的、有用的消息,我无不立即转达了出去。你对我会的贡献,也是居功至伟啊。”
奕劻如受重击,再也说不出话来。
韦景煊把两个家丁叫进来,说:“王爷准备好了,你们快服侍他穿好衣服,然后扶他去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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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景煊一行人中途分道,载振带着二十几车家私的卡车队直接开赴天津,韦景煊则陪着奕劻、合佳氏一家坐火车去。
这一家光主子就三十来个人,加上仆人,浩浩汤汤百来号人,占据了几节车厢。
车站中熟人不少。他们一进来,就碰到了海军大臣载洵和肃亲王的长子宪章、次子宪德。宪章和宪德勉强上来问候了奕劻几句,载洵却对奕劻一家视而不见,扶着自己的母亲上了火车。
奕劻老脸羞红,赶忙一头钻进了车厢。
因为合佳氏随身行李尚有不少,韦景煊怕底下人搬运时有甚损坏,亲自在旁监督。
箱子太多,堵塞了两排座位间的过道。有些乘客没认准自己的车厢,从他们这儿上来,想往前挤,却被堵在过道上,便性急地叫唤着“让一让”。
韦景煊怕起冲突,也帮着递放行李。
他拎起一只大箱子时,后面一个粗矿的男人声音突然说:“喂喂,大姑娘,快放下这箱子,仔细闪了腰,我替你放。”
韦景煊回头看说话的人,见是一个衣着朴素、愣头愣脑的半大小伙子,他抢过韦景煊手中箱子,放到了一列箱子的最上面。
王府的下人们都笑起来,韦景煊也笑了。那小伙子眨着眼,还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
有人说:“你再睁大眼睛瞧瞧,那是我们额驸,哪来的大姑娘?”
小伙子这才反应过来,满脸通红,低着头钻过人群,消失在另一节车厢中。
韦景煊回到前面合佳氏和那木所在车厢,把被人误认作姑娘的事当玩笑说了。
合佳氏和其她人不知韦景煊曾扮他姐姐之事,也都大笑起来。那木却粉面含霜,冷冷地说:“你现在这么高的个头,这么利落的动作,那人也能认错,真是瞎了眼。”
大家被她一说,忙止了笑。
韦景煊坐到那木边上,偷偷拉了拉她的手,问她:“你生什么气?”
那木气得鸽子眼里浮上一层泪水,她说:“你好好一个男人,凭什么被那起人戏弄?”
“人家只是弄错了。”
“哼,那你高兴什么?”
“我哪有高兴?”韦景煊见那木脸色阴晴不定,便没敢再往下说,他岔开话题,“你不是喜欢糖葫芦串吗?我刚看到下面有人在兜售,我去给你买。”
那木这才重新露出笑颜。
韦景煊下车去找卖糖葫芦的。前两天下了场大雪,积雪融化,寒意像冰刀尖尖扎在人裸露的肌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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