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为了从对方的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以便于季家制定今后的计划。
他这般在心中告诉自己,却忍不住在见到对方那安然沉睡的样子时,从自己那从不装杂物的储物戒中,找出了一条薄被,盖在了对方的身上。
——这不过是他用以获取对方信任的一种手段,与那没有来由的、陌生的、说不分明的心绪,没有任何关系。
所有的一切,都和从前没有任何变化。
回想着自己那时如同自欺欺人一般不断地在心中强调着的话语,季棠的嘴角不由地上扬了些许,可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若是他那个时候,能够更早地放下那毫无意义的坚持,是否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如同现在这样,再无法挽回?
胸口猛地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揪疼,可季棠唇边的笑容,却扩大了几分。
当时不愿正视自己的心情的他,将季榆的事情毫无保留地传回了季家,并在得到了回复之后,借由洞府中的阵法,进入了季榆的梦境当中。
这大概是他这一辈子,做得最为正确,也最为后悔的一件事了。
如若他未曾做出这番举动,就不会被拉入那名为季榆的泥淖,可要真是如此,他却可能永远都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心意了。
“我……”眼前似乎又浮现除了少年那双有如浸润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那其中满是无法掩饰的紧张与恐惧,但那双眸子的主人,却依旧执拗地不肯移开视线——一如多年之前,那个拦在那些纨绔面前的孩童,“对大哥……”
胸口蓦地一窒,季棠用力地闭上眼睛,将那汹涌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情绪给按捺了下去。
有尖锐的疼痛传来,他却一时之间有些分辨不清,这究竟是此刻,还是记忆中的他该有的感受。
那般饱含着强烈感情的言语,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就如同是最锋利的刀刃与最致命的毒-药,直逼得他丢盔弃甲,反抗不得。
所以他逃了,逃得彻底,就连原先打探消息的打算,都被遗忘了一般地搁置在一旁。
直到他收到了族中数次传来的不耐烦的催促,才恍然间想起自己的目的。可每当对上那个人的双眼,听对方用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的语气,喊着自己“大哥”的时候,那到了嘴边的话语,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了。
既然他的所有反常与失态,都是由于这个人的话,只要让对方从自己的身边离开,他就会恢复正常了吧?
想到当时自己的做法,季棠就忍不住想笑,可他的唇角却仿佛凝固了一般,怎么都扬不起分毫。
季棠打探到了谢瑾瑜与安辰逸的所在,并在暗中将他们引到了附近,甚而不惜为此受了不轻的伤——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他就如同疯魔了一样,做着这无论是对季榆,还是对季家,都没有任何益处的事情。
只是,不管怎么样,季棠都不会想到,季榆会以那样一种方式离开。
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落在唇瓣上的轻吻如羽毛般轻柔,就连那低得近乎错觉的轻语——他甚至都有些分辨不清,这三者之中,究竟是哪一种更令他感到震颤。只是那一刻,那压抑许久的、从心中汹涌而出的情感,如同洪流一样,将他彻底吞没。
“你不需要其他无用的感情。”有不带丝毫起伏的冰冷语句在他的耳边响起,季棠似乎清醒了些,又似乎陷得更深了,铺天盖地的雨幕将所有的一切都遮掩。
面前的茶已经凉了,季棠却一点也没有要去碰的意思。这种路边的茶寮当中的低劣灵茶,自是入不得他的眼的,只不过曾经有一个喜欢到处乱跑的小家伙,说过这种地方,是听闻各地的奇闻异事的最佳场所罢了。
然而,等他坐在这里的时候,他自己却成了旁人口中故事的一部分,而那个说过有机会一定要和他一起来这里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有细密的雨丝落了下来,为周围的草木染上了一分翠色。
一道突如其来的剑光擦着季棠的肩飞了过去,将这个不大的茶寮给径直劈成了两半。季棠侧过头去,看着不远处那看着无端地显得狼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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