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当他转回头时,眼底的那一丝黯然已然消失无痕了。他含笑凝视我:“你的生辰,我们不是每年都在承香殿,为你和十妹妹一起庆贺么?”
我心里一痛,垂下了眼睛,在承香殿,我也只是个去贺寿的陪客罢了。我用一只脚拨拉着地上的青草,心里一阵难过。
慕容煊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嘱咐:“我差点忘了提醒你,一会儿开宴,你七姐八姐要是还和去年一样,故意拿酒灌你,你可要学聪明点儿。”
他见我低着头不言语,又伸手捏了捏我的肩头,切切地问:“你记着没有,嗯?”
我侧眼盯着身旁的碧桃树,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小太监在下面大着胆子催了一声,慕容煊撇下我,匆匆走下了山坡。
☆、寿宴(上)
我慵懒地伏在石桌上,用手捏着木鸳的尾巴,让它尖尖的嘴啄了下我的鼻尖,问它:“不去承香殿可不可以呀?”
木头鸟自然不会回答我,只有偶尔飘下的粉红色花瓣,无声无息落到桌面和我的衣袖上。
“嗨嗨,这是什么?给我玩玩!”有人突然伸手到我面前,夺走了木鸳。
十四弟景明倚着碧桃树,嘻嘻哈哈拿着木鸳左瞧右看,一脸心花怒放的样子,明摆着是想将它据为己有,这种“横刀夺爱”的事情,他早就不知干过多少回了。
“还给我!”我大声嚷着,跳起身,跑过去抢。
景明坏笑着做个鬼脸,转身就逃。
我心头恼怒,对他厌烦至极,当下拔脚便追。
景明一面飞跑,一面频频回头,举着木鸳朝我挥动,咧嘴笑着气我。
他只小我半岁,身子长得壮实,个头儿也比我高,不知道的人看到我们,还以为他年长于我呢。
他腿长步子快,不管我怎么追,总被他落下一段距离。
我跑得出了一身热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心里较着一股劲,不肯就这么饶过他。
我见他沿着青石小径一路往湖边奔去,灵机一动,便抄近路,绕过假山,直着穿过前面那一溜长长的木香藤架,打算在那一头截住他。
眼瞅着跑到了木香藤架的尽头,我往左侧一瞧,正看见景明往这边跑了过来,他还不时地回头向后面小径上张望我呢。
我咬咬牙,暗暗加快脚步,想赶到路边那一丛鹅黄色的连翘那里躲起来,等他经过时就扑出去捉着他。
谁知,我从藤架下刚一冲出,便和对面而来的一人撞在了一起。
“作死的东西!”那人怒骂了一声,伸手猛地将我往外一推,咳嗽起来。
我向后一个踉跄,重重仰跌在地上,胳膊肘上一阵生疼。猛然抬头看去,我不由吃了一惊。
父皇大概是刚刚下了朝,黄袍冠冕未及更换,沉稳如山般站在那儿,看上去无限威严。
父皇定定瞧着我,眼中似有一丝悔意,怒容渐渐冰冷,忽而走上前来,想要伸手扶我。
我对这个英俊伟岸的男人,一直心存敬畏,在他面前总是会无端紧张。此时心里更是畏惧,我咬牙忍着泪,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身子,右手捂着左肘,怯怯地望着他的脸,眼中的泪还是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父皇皱了皱眉,顿住动作,深深叹了口气。
随在父皇身边的米公公,一贯善于察言观色,忙上前来扶了扶我,笑眯眯地说:“十一公主,还不快给你父皇赔个不是?”
“不用。”父皇面色淡淡,将眼一扫米太监,米公公立刻退到一边。
父皇边咳边走到我面前,伸手握起我左臂,掀开宽大的衣袖,往我胳膊肘处瞧了一瞧,那里擦去了一块肉皮,一片殷红,渗出的血弄脏了衣袖。
他抬手替我擦脸上的泪痕,我怯怯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犹如深海,幽幽沉沉,难辨喜怒。
他的手指有些凉凉的,我却恍惚觉得他的目光很温暖,那一个瞬间,我沉浸其中,不忍移开视线,心头涌起一阵拥抱他的冲动。
这时,景明恰好打从前面一阵风似地跑过,父皇用眼角余光瞥见,当即朝他冷喝:“站住!”
景明顿住脚,回头一见父皇,立刻收敛了刚才的嬉皮笑脸,耷拉着脑袋往前紧趋了几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父皇沉下脸,瞪着他:“你乱跑什么?整日不知读书上进,只会胡闹!”
景明垂着头,不敢则声。
“手里拿着什么?”父皇眼神一转,落在那只木鸳上。
我忍不住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咕哝:“那是他抢我的。”
父皇的眼神往我脸上转了一圈,我立刻噤声,不敢吭气。
“拿来!”父皇向景明把手一伸,“小孽障!你眼里还有个长幼尊卑?以后还逞得你杀兄弑父不成?”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景明见父皇动了气,连忙磕头认错:“儿臣知罪,儿臣再不敢了。请父皇饶过这一回吧。”
“滚回去思过!今日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是。”景明唯唯应了一声,小心翼翼退下。
父皇转过身,将木鸳递给我。我双手接过,垂下眼睫,口中低低说:“谢父皇。”
“回去包扎伤口吧。”父皇淡淡说了一声,转身再不看我。
我怔怔立在那儿,目送父皇的背影渐行渐远,觉得我和他之间,始终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分隔在两个空间。
父皇行到木香藤架的另一头,忽然驻足转过身,微微咳着,遥遥看了我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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