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压抑的声音,更是令人动容,七大爷飞快地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抖着指向丁氏:“你,你,你怎么这么狠毒!”
丁氏委屈地大叫:“不是我,我没打他们!”一扭头,便气急败坏地骂道:“小猢狲,胡说什么呢,我哪有打你们?还不知道怎么淘气弄的伤……”
“闭嘴!”七大爷忍无可忍,大吼了一声,“三嫂,你刚才骂的什么?”
第六章 七大爷主持公正
丁氏瑟缩了一下,老十一赶紧上前:“七哥,三嫂嘴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息怒啦,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呢?”
“老十一!”七大爷似乎还要说话,却被老十一拦下来:“不就是八郎要考试吗”
杜伯俭还是不服气地说了一句:“十一叔,不是我对二弟不好,家里真没钱了。”
老十一看了看杜伯俭,忽然一笑:“这还不好办?你家村口那座柴山,一年也没什么收入,不如卖了。”
这年头,若不是遇到天灾人祸实在过不下去,谁卖地呢?
老十一觊觎那座柴山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说这话的用心,谁都清楚。
杜伯俭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他对二弟道:“仲德啊,要不然这样,那座柴山就给你吧,你卖了钱去考试也罢,还是不考试了,从此靠山吃山也罢,反正那是咱家一半儿的家产,兄弟四个你拿大头,这下没意见了吧?”
满院子的人都愣了。
胡家庄南边十多里,有一面屏风一般的山包,就叫了双屏山,山坡往北五六里,迅速平坦起来,有山上的泉水滋润,山北二十里以内,庄稼都长得不错,乃是左山县最富裕的地方。
唯一例外的,就是胡家庄东边,突兀地起了一个大鼓包,足有七八十亩大,却不好种粮食----因为不好蓄水,地力又贫瘠。
燕然这才知道,村口那个只能长蒿草灌木小树苗的土包,竟然是自己家的祖产。
这山包只能砍点柴,山脚下种几亩荞麦,实在没什么用,现在租出去,一年也只能收两三贯钱。
好地,一亩地一年租金都能拿到七八百钱,杜家还有十八亩上好的水田呢,杜伯俭说什么一半儿家产,纯粹胡扯,连六分之一都没有。
七大爷很气愤,胡子直翘,但猛然而来的一阵咳嗽,令他说不出话来。
杜仲德也没说话,他看出来了,若想分好地,还得吵架,而他,永远也别想在这个家得到公平,如果这样耗下去,永远也别想摆脱捆在他身上的桎梏。
燕然看到爹爹看了娘一眼,娘咬着牙点了点头。
“好吧,大哥,但我有个条件,现在我们住的东厢房,也归我。”
“住,可以,想拆了去,不行!”杜伯俭立刻就猜出了杜仲德的心思。
杜仲德终于忍无可忍:“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活不下去了。”他往大门口走去。
“仲德你干啥?”老十一喊道。
“去请胡家庄的里正,既然要分家,那就分个彻底!”
“谁说要分家?”杜伯俭大声吼了一句,“娘还在这里呢,父母在,不别籍异财,老二你太胡闹了,我们,也只是把你一个人分出去而已。”
这是怎么说的?
杜仲德不由愣了一下,回想这一天的争吵,的确,从来没有人说什么分家,人家只是不要自己考试而已。
“大哥,你为了阻拦我考试,竟然把我赶出家门了?”
“谁说的?这是给你分家。”
“分家”
老十一眼珠子转了又转,料想杜仲德拿了山包,为了能够读书考试会转卖掉,便帮着杜伯俭说话:“这个就不要你管了,你哥既然说是给你分家,那就是给你分家。”
“分家有这么分的吗”杜仲德质问。
杜伯俭食指和中指并拢,点着杜仲德,给七大爷和老十一道:“看到了吗?喂不熟的。”
七大爷正喘着,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狠瞪了杜伯俭一眼,老十一脸上的表情,却让人实在看不透。
杜伯俭挺起胸,指越发嚣张地直指弟弟的脸:“想分家想疯了吧?粮食,钱,我这就给你!”他嘴上这样说,但却根本不行动,意思很明显。
杜仲德气得脸色铁青,但却硬忍着没有说出不分家的话来,名声固然重要,可他怕真的不给分家,又不让他去考试,闹腾一回,日子依然和以前一样。
七大爷咳嗽了一阵儿,总算缓过气来,他很坚定地道:“仲德在家种了八年的地,一年给一百斤麦子的辛苦钱,也有八百斤,仲德媳妇也是个好的,给二百斤做个奖赏,另外,三嫂给他们五贯钱,就算是买下东厢的钱,让他们在外面搭一间草房也罢,总要给一条活路。”
“我哪有钱?老七,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丁氏急得一蹦三尺高。
七大爷强忍着没有咳嗽,站起来,挺直腰杆:“那就让仲德把东厢房拆了拉走。”
“不行!这是我家。”
七大爷看了看丁氏:“三嫂,你别逼我。”
丁氏忽然就软了,杜伯俭也一声不吭,七大爷继续道:“反正你们家,也没人喂驴,那辆驴车,还有后院的桴子、木椽,都给仲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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