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事景嬷嬷本着对主子负责的精神自然是告诉了甄夫人。
本是当作饭余笑谈,甄夫人听了却是面皮儿霎然震住。景嬷嬷许久未见夫人这般神色,当她是介怀府上下人与少爷走得太亲近不妥,还未来得及出声,已见甄夫人唇瓣一动,竟是笑了起来。
甄氏病了多时,四体不顺,五心不调,成日容色都是青浑浑的,这一笑,活生生将人的魂气都拉回了许多,脸色亮堂了不少。她将案桌上的茶杯盖抚了两个来回,摇了摇头,缓笑道:“看来还真是天意哇。”
景嬷嬷自是不明所以,甄夫人心情正好,且历年以来大小私务并不瞒着这服侍自个儿多年的老仆,便将心内所打算的一一告知于她。景嬷嬷听了这才了然,噢,原这奉药的员外闺女儿竟是主子属意的少奶奶。
甄夫人心中感叹得紧,之前已同小叔子知会过崔员外之女这茬事儿。叔嫂二人为此倾谈了几回,甄世万虽有些迟疑,到底还是答应了。本打算等崔嫣先进府习惯一阵子,寻个日子,安排一下,叫她光光鲜鲜地与自己那侄子见面,谁想一双小儿女恁的有缘,自个儿就撞上了,不仅如此,初次见面就亲厚得很,一听景嬷嬷那描述,那丫头看似还算老实,竟有本事叫坐不住的侄子与她一同蹲在地上烧火,简直就是对青梅竹马的小鸳鸯样儿不是?正是欢喜,突念到一件事,脸色一紧,皱眉道:“怎么,廷晖又跑出去喝酒了?”
景嬷嬷为难地点点头。甄夫人胸口一闷,咳了两声,景嬷嬷忙将茶杯端起递过去,她却一拦,摇了摇头,道:“这孩子,性子就是难得转过来,真是叫人操心。”
景嬷嬷从旁劝道:“少爷尚在襁褓便没了亲娘,大人虽是慈父,毕竟也是京城的父母官,又是个大男人,哪里能时时牵在手边教诲,况一去近十载,家中又不曾立个主母,少爷自是性子疏狂了些,如今虽是贪玩儿,但比起那些行为不端的膏粱子弟,到底还是强那么……一些。”说到此处,自个儿都
有些气短,声音弱了一弱,却仍继续道:“日后成了亲,结下门好亲事,妻贤夫旺,再等诞下子嗣,少爷也会越来越定性的。”
甄廷晖自随父暂迁彭城,随侍甄氏,依旧闲不住,飞快结识了一班彭城富户子弟,短短月余便将偌大一个县城玩了个底朝天,茶楼酒肆,赌坊妓寨,无一不往,无一不至,虽不曾捅出什么娄子,却逐渐名声在外,甄氏自是听得些许风声。故此,虽听得老奴这样安慰,甄夫人还是颇为操心。
再说崔嫣回了自己屋后,对镜自照,见自己面上黑乎乎脏兮兮几团,连鼻子眼睛都瞧不见了,再回头想想这甄家少爷,不禁有些颓丧。
她这颓丧,并非为它,而是觉心中原本计好的一些打算,出了些偏差,说是失望也不为过。
祭天日那天,她知道许氏有意将崔妙引荐予甄家的,她也知道崔妙不愿,可她倒是愿意。见甄氏待自己亲热,且字里行间都有招媳之意,她竟多少有些振奋与期盼,若说有一线机会摆脱了与苏鉴淳的婚约,怕也只有靠甄家了。她彼时当真管不着甄家少爷是圆是扁是高是矮,只一路想着,那少爷再如何不济,也总比一个心里只装着小姨妹的苏鉴淳要好吧。
可如今亲眼一见甄廷晖,崔嫣只觉当日真是冲动。
这年纪轻轻便贪好杯中物,对着个陌生女郎便动手动脚,说话轻浮的官宦公子哥,又能比苏鉴淳好到哪里去?
还有那受人怂恿、不顾后果的王家憨少爷……这天下的青年才俊都到哪里去了?
崔嫣斜斜躺在屋内的一张矮榻上,一颗脑袋似灌足了铅水一般的沉沉痛痛,又因着忙活了一下午,七想八想当中,不知不觉一头栽入黑甜乡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是挣扎,极不安稳,清醒所虑统统跑至梦里。云里雾里之间,一会儿看见苏鉴淳搂个女子调笑自如,一会儿看见王家少爷拎了条小鱼儿虎里虎气地朝池子里跳去,一会儿面前又蓦地现出一张俊美的痞脸迫近自己,吓得自己转身跑去,谁料后头脚步咚咚追上,还甛着脸道:“跑什么跑?木头似的,还不快来侍候侍候本公子?”
这一声让崔嫣惊出一背冷汗,“呀“一声,由梦中彻底醒转,顿坐起身子,捂了胸口,半晌回不过状态。俄顷沉珠由外头进来,道:“嫣儿姐姐,夫人那边儿喊你过去一趟。”
崔嫣断续回过神魂,见日头已落,过了用膳时间,忙汲了鸳咀绣鞋,见自己身上沾了些污渍,又匆忙换了身水红色的齐胸襦裙,搭了件半臂,稍梳拢了一番,离了屋子。
正走到甄氏外边的廊檐之下,见卧门犹虚掩,外厅传来窸窣低沉的声音,其中一人自是甄夫人,另一声音低沉醇实,则是名男子。
虽听不大清楚俩人言语,但你来我往,紧密无缝,崔嫣一只手扶在门扉上,步子刚提起来,又跌了下去,也不知好不好插/进去。杵了半会儿,内间对话久未断绝,二人说得似是正值兴头。
那陌生男子声音听似并不年轻,喉线略是低哑,声调起伏不大,却有种张弛有度的气力与声势,三分磁性,七分沉稳,隐隐叫人听而生畏,崔嫣从未听过这样叫人心安又莫名叫人心肉乱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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