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见他脸色凝重,回话的时候语气低沉,便问道:“可是豳州有什么重大要事么?”
军士几度张口,却又并未告诉,只道:“是,而且是最重大的事。”
他看看前方,似要着急赶路,想了想回头对阿弦道:“十八子,我背负紧急公文,不能耽搁,就先行一步了。”
阿弦道:“是,军哥请便。”
军士点了点头,又看向她身后马车中,皱眉片刻,终究还是拨转马头,打马急去。
军士的马乃是军马,速度自然非驴车可比,顷刻就转弯不见了踪影。
阿弦道:“最重大?那是什么事?”
她重新翻身上车,拉拉缰绳拨转驴头,踢嗒踢嗒地再度上路。
车中英俊无声,阿弦怀着一丝希冀问道:“阿叔,你知不知道豳州发生了何事?难道又有什么马贼作乱,或者古怪战事?”
英俊道:“只怕都不是。”
阿弦听他的语气低沉,道:“难道阿叔知道?不是这些又是什么?”
英俊道:“不是外,就是内。”
阿弦琢磨这句话,却不知其意。“什么叫做‘外’,什么又叫做‘内’?”
英俊道:“外有外战,内有内乱。”
阿弦吓了一跳,几乎勒住缰绳,她猛地回头道:“阿叔,你说什么,难道豳州军中有什么内乱?这如何可能,苏老将军……是有名的军纪严明,又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怎么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英俊道:“若‘乱’的不是别人呢?”
阿弦挠头:“我不懂阿叔的话。”
沉默半晌,英俊才默默说道:“群龙有首自然无乱可生,群龙若是……”
英俊并未说下去。阿弦皱着眉心:“群龙无首?群龙……咦,你总不会是在说苏老将军吧?”
英俊略略沉默:“是啊,但愿不是。”
阿弦本来是随口胡说,但听了英俊的回答,她越想越是头顶发麻,正要继续刨根问底,便听得梆梆一声乱响,前头草丛中呼啦啦地奔出几个人来。
阿弦大为意外,扭头看时,却见那五六个人立在山路中央,人人凶形恶相,手中各持异样兵器。
阿弦望着那并排而立的数人,目瞪口呆。
她对这阵仗并不觉陌生。
当初在桐县当差的时候,那时候跟高丽的战事未平,袁恕己也未曾坐镇,所以遍地强盗狠贼,就算出城走个远路,也要时刻提防林子里打闷棍劫道的贼人。
她跟英俊往长安的一路上,虽然这会儿天下太平,但在有些偏僻之地却仍有许多宵小狠毒之辈,做这种拦路抢劫的勾当,轻则只抢钱财,重则伤人性命。
阿弦为稳妥之故,事先打听清楚,并不往那些危险的地方去,宁肯绕路也要安稳些。
只有一次不幸遇见一个林间打闷棍的,阿弦见他只有一个人,她毕竟是做过公差的人,竟也不如何害怕,拿了防身的一条长棍跳上前。
那贼人想不到看似柔弱的这少年竟如此生猛,且阿弦的架势又有模有样,两人才斗了几招,那人的刀被阿弦使了个花招挑开,又反手击中此人胸口,贼人吐血,落荒而逃。
阿弦大笑:“这种弱鸡也出来现眼!”又冲着那贼背影叫道:“还敢在这里作乱,下次遇见,一定砍了你的狗头!”
她意气洋洋地拎着贼人的凶器回到车边儿,待要邀功,又恨英俊看不见她方才的英姿,便道:“阿叔,那贼已经被我打跑了。”
英俊不置可否。但从此之后,在山寺之中,英俊便开始教导阿弦。
就算阿弦平日里练习昔日陈基所教,英俊也能听风辨音,指导一二。
阿弦懵懵懂懂,只知道听话练习,浑然不想其他,其实她心里自觉功夫似乎比之前好了些,但到底好了多少,却难自料,私下掂量想着,如果先前那剪径毛贼的话,或许……可以打三个无妨?
如今“美梦成真”,忽然并排出现了六个人,阿弦虽然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毕竟并非那冲动不顾的少年,又看他们都拿着兵器,心里便有些迟疑。
阿弦回头,小声说道:“阿叔,这些贼人多,我们逃吧。”
马车里英俊道:“怕什么,之前你便打跑过一个,如今正好儿拿着练练手。”
阿弦张口结舌:“阿叔,我本以为是我自鸣得意,想不到阿叔比我更会吹牛。”
英俊道:“我是相信你罢了。”
阿弦道:“人家都说盲目自信,想不到今日有阿叔盲目他信。”
车内传出可疑的笑声,英俊却又哼道:“你去不去?”
阿弦无可奈何:“我的小命如果交代在这里,都是阿叔害的。”
英俊道:“知道我害你,还去么?”
阿弦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英俊道:“好,这才是个有志气的样儿。”
阿弦却又重重叹道:“现在他们已经把我们围住了,想逃都来不及了,不自我打气又能怎么样?”
英俊哈哈笑了几声,却又轻轻一咳:“去吧,放心,这些都是有勇无谋之辈,你打他们六个绰绰有余。”
阿弦在玄影的狗头上摸了摸,道:“你听见了?这里有人疯了。”
此刻这帮贼人早跃跃欲试地围了上来,见他们仍似说笑,为首一人厉声骂道:“那小子,快点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乖乖献上,大爷们看在你年幼的份儿上,或许可饶你性命。”
阿弦吐舌道:“我身上并没有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都在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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