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稿!”谭佑道。
幸嘉心点了点头。
谭佑一伸手:“拿来拿来。”
幸嘉心顿了顿,这才慢悠悠地把包拽到身前,从书里抽出两张纸递到了谭佑手里。
“我看看啊。”谭佑扔下球,抖开纸念到,“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早上好……诶,你这个开头太无聊了啊。”
幸嘉心抬眼看着她。
“现在流行这么写, ladies and 乡亲们……”谭佑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模样,“在这秋高气爽,丹桂飘香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
幸嘉心嘴角颤了颤。
谭佑自己笑起来:“不对,现在是冬天了。”
“哎。”谭佑叹口气,把那两张纸重新递还给了幸嘉心,“冬天我就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幸嘉心低头盯着那纸上的黑手印。
谭佑重新捞起球:“我继续玩,你去练会,待会给我试一遍,我写写不出来,听还是能听出好坏的。”
说完,照样是不等幸嘉心的回复,一转身就跑远了。
幸嘉心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跳起,一个稳准的投篮,空心球,什么都没挨,直直地掉了下来。
“嘿,好球!”谭佑自己为自己喝了个彩。
幸嘉心默默地走到了一边,前后左右看一圈,选了个几乎可以隐身的位置,静静地站在了角落里。
她面对着墙,身后有谭佑跑动跳跃的声音,仿佛考场上的钟表,滴滴答答。
幸嘉心闭了闭眼,手里捏紧那两张纸,没看,先对着红色的砖头,小声背了一遍。
很顺畅,她背书一向很顺畅。
难的是放大声音,并且面对别人。
虽然谭佑像催促人的时钟,但她给了幸嘉心足够充分的时间。
足足半个小时后,谭佑才一身热气地朝她走过来,边走边脱掉了外套,拽在手心里,来回地晃悠。
“怎么样了?”她凑过来,跟个电暖炉似的。
幸嘉心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有些紧张,干脆没回答。
“来,试下。”谭佑伸手拽走了她手里的纸,“开始吧。”
幸嘉心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谭佑等了几秒钟,然后抬眼看着她:“对着我都紧张啊。”
幸嘉心不说话。
“不是,”谭佑眉间微微皱着,“我以为咱两挺熟的了。”
幸嘉心垂眼看着鞋面,越发地想往后退了。
谭佑突然抬手戳了她胳膊一下:“喂,问你话呢,回答我。”
幸嘉心身子晃一下:“你没问。”
“我没问吗?”谭佑顿了顿,“必须要用疑问句啊,那行,我以为咱两挺熟的了,问号。”
幸嘉心盯了一会鞋尖,点了点头。
“哎,这就行。”谭佑放过了她,抖了抖手上的纸,“你要紧张,先闭着眼睛来一遍。”
这个建议幸嘉心采纳,她闭上了眼,感觉到自己喉间的滑动。
但字还是一个都没冒出来,因为涌进感官的东西,一下子太多了。
冬天的风,c,ao场的土,谭佑有些重的呼吸,还有她身上那种,幸嘉心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气味。
很难形容这种气味,是汗味吗,有汗气的热度,但却不是咸的。像太阳,但比太阳离得近,又比太阳温和。
幸嘉心想,是不是身体的血液都燃烧着,才能有这样的热度,才能如此独特,让人想要靠近。
她的脚尖动了动,谭佑突然道:“你睡着了啊?”
幸嘉心猛地睁开了眼。
谭佑的脸近在咫尺,眼睛瞪得可大,活生生把细长眼瞪成了杏仁眼。
幸嘉心的心脏“咚”地一下跳起来,比被人拦住抢劫时还要跳得猛烈。
谭佑突然抬起了手,幸嘉心终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但谭佑的手指还是落在了她的眼镜上,边框轻轻一晃,幸嘉心又往后跳了一大步。
“跟个兔子似的。”谭佑道,她直起了身子,嘴角挂着一丝笑,“我发现你眼睛其实很好看诶。”
幸嘉心低下了头,不再让她看到她的脸,她最不愿意被人评价的,就是这张脸。
谭佑哗哗地晃着手里的纸:“你要没准备好,继续练吧,我也要继续练我的球。”
她上前两步把纸递到了幸嘉心面前,幸嘉心突然摇了摇头。
“不要气馁……”谭佑道。
幸嘉心截断了她的话:“我不用。”
“嗯?”谭佑问,“不用什么?”
幸嘉心还是低着头:“我背过了。”
“我不信。”谭佑乐呵呵的。
幸嘉心盯着鞋肩,终于开了口:“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初三二班幸嘉心……”
能不停顿的时候就不停顿,不憋死的时候绝不喘气,速度快得像落地的水,哗啦啦,哗啦啦,听得谭佑目瞪口呆。
一分半钟,幸嘉心背完了预计三分半的稿子。
“谢谢大家。”她说完最后一句话,长呼出一口气,视线终于从鞋面移开,移到了地面上。
“啊……”谭佑一声感叹,而后又是一声,“啊……”
跟乌鸦叫似的。
她啊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还跟目前的状况没关系。
“咱那些熟读并背诵全文,你是不是也都这速度,噼里啪啦的……”
幸嘉心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这形容词,奇奇怪怪。
谭佑一甩脑袋:“我要是有你这本事,就不用被主任整天靠墙站立了。他罚我我就给他背书,他最喜欢听人背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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