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懂时尚的圈子里无人不识程姑姑这个称呼。
程家爷爷是s城当年有名的洋派大师裁缝,经他之手的每一件西服需要7000针的手工缝线,改革开放之后,国门大开,世界各路通商,技术与速度成了时代新的宠儿,相比而言,这种反科技的手工活计渐渐被搁浅了。
爷爷想把一手的手艺传给儿子程维生,不过后者最终去了银行。
爷爷老思想,认为这类手匠的活,不是女人该讨的营生,偏偏姑姑好似天生吃这行饭的人,为了和老父亲争这口气,赌气出去游学了好几年。
再回来的时候,已然在时尚圈小有名气。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总之,纪东行这么多年,从没顺着他该有的辈分喊程殊一声姑姑,其中固执,自有分明。
聚餐末了,纪东行的助理过来载他回去,临走前他问程西,“若航周末能回来嘛?”
“你问我,我问谁?你们不是好基友嘛?”程西恍恍惚惚的心神,猛不丁被提到一人的名字,有种作弊被逮到得狼狈感,甚者,露械行凶未遂的怯弱感。
纪东行的眼神太过审视,以至于程西下意识回避,他也不恼,“他这个学术交流个把月了吧,看来医院也不是离了他不能转嘛,下次出来喝酒得涮涮他,老是一副医者父母心的样子,躲酒呢!”说完纪东行单手插袋,另一只手扬扬手臂,与她们再会。
程西心里的一汪池水,平白被纪东行搅皱个没边。
姑姑提议出去走走,顺便喝一杯刚才程西不肯放下的奶茶。
也许纪东行说得对,那杯茶出现在这里太格格不入,也会甜得腻坏了他的胃口。
“姑姑,我有事跟你说……”
程西想从姑姑给她买的公寓里搬出来,下半年她们开始找实习单位,程西说好了和唐唐一起合租房子。
“那就和同学一起住公寓啊。”姑姑的黑色半身裙很知性婉约。
“我只是想证明看看,凭我个人力量,会不会饿死。”
“所以,你二十岁的生日愿望是想独立自由?”
程西暗忖了会儿,勉强应承,算是吧。
“其实不用证明也知道,不会饿死的,只是活着的方式比较难。”姑姑径直往前走,酒店廊道外开着蓝白色的绣球花,四下静谧沁凉,姑姑走了一段距离后回头看程西,“我是不是提前进入了女大不中留的怨念中了,西西,我这次回来,明显觉得你心事重了些,大概你真得长大了,也到了进社会成大人的阶段了。其实不想答应你的,不想我的女儿活在为钱发愁的生计里。可是,你算准了我会答应你,正如咱们第一次会面,我算准了,你会愿意跟我走一样。”
☆、(02)故人
程西当年进程家没半个月,就被老师要求请家长了,理由是她抠破了一个女同学的脸。
姑姑见完老师,回到程家,一屋子人等着她们吃晚饭,姑姑不予理会,只问程西为什么要和人家打架。
没人回答姑姑,程西站在玄关门口,固执地不肯换鞋。
“打架总有个缘由吧……”
“你不喜欢我可以送我回去。”程西头也不抬地打断姑姑的话。
她已经八岁了,很多人情世故早已了然于心,她厌恶了那种小心翼翼,也过了卖乖讨巧的年纪。
“我此刻是很不喜欢你,我也不会称你心意送你回去。”姑姑命令她换鞋,再次换来她的耳旁风,姑姑索性拎着她直接进了里。
郭颂心瞧小姑子一脸的严肃,忙帮着劝,“阿殊,你别这样,会吓着孩子的。”
“无妨,算是大家切磋一下脾气吧。”姑姑拉着程西进了楼上的书房,二人就这么静默无语地一坐一站。
姑姑说,她陪着程西饿着,不说打人的情由,她们母女就这么枯坐着。
程殊二十八岁,又是幺女,程家上下都盼望着她能嫁个如意人家,偏偏程大小姐,双手一摊,如意人家,何处?
她每天忙自己的工作坊就日夜不分,还要分/身出来应付家里安排的相亲。
程殊问老父亲,他们逼着她成婚的目的是什么?
是什么,女人嫁人生子才是本份。
嫁人,生子,这是个循序的因果题。可惜程殊志不在此。
换句话说,她还没遇到能让她不管不顾委身于他的男人。
父亲问她,这辈子都遇不到了,就不嫁人了?
不嫁。
老了以后,就自己爬进棺材里?
父亲的话,还真是不中听,不过也不是没道理。
父辈有着根深蒂固的子子孙孙的概念,这种观念里,女人本身就是从属品,从一个家到另一个家。
盛夏之初,程殊陪着几个好友去郊外散心,其中一个是慈善义工,他领着程殊他们来到一家孤儿院,变相地找他们化缘。
程殊祖上算不上富贵,可是父亲的一双手艺,加上大哥的银行工作,家里也是吃穿用度不愁,在此之前,她对孤儿院的理解只停留在文字层面的落寞。
可是眼下瞧见的,却是另一番清苦。
每一个孩子的眼波里都是怯生生的,流转间不改童真本色,很多孩子多多少少有些残缺,或许这就是被遗弃的初衷。
他们进来之前,几个男士还插科打诨,现在也都换了个神色,戚戚然。
义工朋友一副众生疾苦的老僧模样,劝诸君善心扶助,“程殊,尤其是你啊,你认识那么多富贵有钱的小姐、太太,多找她们募捐募捐啊,善心有善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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