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往我嘴里倒着药,一边给我顺着,说道:“不苦不苦,臻娘乖,一会儿喂你吃糖。”
——他还当我是当初那个一心爱慕他的女孩。可惜嫁了他这么久,我早就不会被他一时甜言蜜语哄住了。!
数十个大力宫女将我固定在椅子上,我拼死的挣扎,药倒有半碗泼在衣服上,药汁浸湿了前襟,药味厚重且苦,我自喉咙深处泛起了恶心,难受得直干呕。
叶辰朝皱眉说:“谁叫你们那么用力的!皇后难受看不见吗?”
我一边哭一边说:“叶宸朝我恨你!为什么你始终不肯放过我!”我嘶吼着,泪水砸在手上,痛到了心里。
他一抬脚就踹在一个宫女身上,将那宫女踹得老远,我只觉得少一个人按着我要轻松一些了,又开始挣扎起来。
他看着我,眼睛像是古井一样幽深可怖,望一眼就冰冷彻骨:“你刚刚说什么?!放过你?”
他气得脸色发青,道:“除非我死!”
“不……我死都不会放过你!血债,血偿。”
“有时候,朕真想杀了你,活着,带在我身边,死了,就躺在我旁边。”
……
夕阳走到了尽头,天边只剩下了烧红的晚霞,他高大的身躯罩在我面前,我简直像是活在他的阴影里,穿堂风一过,我浑身瑟瑟的发凉。
“赵宝臻,让我放过你,别做梦了。”他轻声说。
我与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倒叫他连“血债血偿”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却是不知道了。
夜里极是安静,玉奴还如生时那样,躺在小隔间里睡着,我闭着眼,翻了个身,却始终睡不着。
我第一次看到叶辰朝是五岁。被身为德妃的姑姑召进宫作伴。
我本是有个表妹的,却没能养大,三岁夭折了,姑姑白日里要侍君,不敢露半点愁容,只敢在无人的时候,落两滴泪。爹知道后很是心疼他的阿姊,便和娘去书房商议。我与丫鬟捉迷藏时藏在爹书房外,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柱子遮住身形,一边没能忍住好奇,将耳朵凑到门上去听爹娘到底在说些什么。
爹愁容满面:“德妃娘娘第一个孩子没保住,我们一家的恩荫全靠着阿姊。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没了依她的性子定会憋在心里。你去陪阿姊说说话,千万别提咱们家。皇上孩子本就少,明日你想法子递个牌子进去,陪娘娘坐些会儿子。把臻娘也带去,若娘娘看中臻娘,臻娘便留下来替我们对娘娘尽些孝心也是好的。”这番话显然是爹爹深思熟虑的结果,他说话间有些犹豫,声音放得很低,我恍惚觉得爹爹这几年老得比较快,整个人看起来如四十出头了。
娘给爹递了一杯茶,爹抬手就放在桌上。娘站到爹身后去,手指平稳的缓缓的为他揉着太阳穴,话却有些颤抖:“我知道你素日担忧阿姊,但是臻娘是你我头一个孩子,你真心舍得她?”
爹沉吟道:“女儿都是要嫁出去的……闺中住在皇家,一则能显示我们这儿圣恩浩荡,二则宫规严谨,臻娘如今还小,对她本身也好,也冲撞不了皇子们。”
娘不知怎的眼泪就下来了:“可是咱们臻娘……算命的早在我怀她的时候就说她有凤命。咱们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妃了,还要把我的女儿也送进去吗?”
爹怒斥道:“如果臻娘有幸入宫,那也是她的福气!”
事关自己,我被勾起了好奇心,娘小声的啜泣着,我趴到门边上,把眼睛凑近缝隙细细的瞧,却见爹将娘揽入怀里——他们素来相敬如宾,这般亲密的时刻是断然没有的。爹柔声劝慰:“我们与宫里的联系不能断了。阿姊在宫里过得苦,我还不如你知道得清楚?然而前朝与后宫始终得相通啊……我们赵家,屹立官场百年了,走得多艰难?世家,也有世家的苦哇。这也是各自的缘法……”
虽然爹娘的话我大都不明白,但叫我说的话,我愿意的。姑姑是皇帝的德妃,是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娘娘。逢年过节,总有精致的贡缎、绢花、梅瓶赐下来,爹说,这都是在宫里的娘娘时刻惦念着我们,特意赏回来的。
我们一家如今没有几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站出来撑住场面,荣光一旦全系在了女子的身上,泼天的富贵也是注定长久不了的。这满门的荣耀,就像是风吹来的。
都说一个家族,在宫里有一个得宠的娘娘,便能保三世富贵。德妃娘娘在宫里如履薄冰,连女儿新丧还要咽泪装欢地侍奉帝王,可见也是十分不易的。
若能再有三世富贵,为赵家争取培养出可依仗的儿郎的时间……让我们一个开始逐渐没落的世家重新步履稳健做朝廷栋梁,这样的愿望一直盘亘在爹爹心中,终究成了执念。
若说我能为府里做些什么,像我姑姑那样,我也愿意。
娘前些日子刚给我生了个弟弟,现在还没长开,老闭着眼,怎么逗他他都不理睬我。但是我还是喜欢他,每天去数他的头发。他掉了一根头发我都跟他奶娘急,生怕他们克扣了我的小弟弟。
弟弟的奶娘会提着气儿跟我轻声的说话:“大小姐,别打扰弟弟睡觉!”我认真地回答道:“二弟老睡觉!睡多了不好。”尽管二弟早上不起床,晚上也不见着醒,时不时还会趁我逗他的时候吮我的手,或者是吐我一手娟的奶沫子,搞得我必须回去换衣裳。他每天睁眼的时间都不多,除了吃奶就是撒尿,连玩鼓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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