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动容了,轻声说:“记得,那年我才17岁。”
杜云峰点点头。
“我们年轻的时候,说过很多山盟海誓的话,可是不过十来年的时间,我们就成了现在的样子,有你的错,也有我的错,但终归是我先动的手,我辜负了你。”他蹲下来,靠近周澜,周澜没躲。
杜云峰没有做出更亲密的动作,只是轻声继续说着,“你犯过很多错,你已经付出了代价,而我也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这么多年的遗憾,但我知道,这还不够,在我不在的时候,他保护了你照顾了你,你对他动心,这个事我得认,你喜欢他,这辈子都想跟他在一起,我能成全的就是这两块墓地了。”
周澜轻轻咬着嘴唇,这翻暖心窝子的话,其实也同时戳了他的心窝子。
“但是,慕安,”杜云峰抬起一只手,试探着落到周澜的头顶,小心翼翼的摩挲,“他安安静静的在人生终点等你,是盼着你好的,他临终前托付我照顾你,就是怕你剩下这几十年的路太难走,他会不踏实。”
周澜目光垂下去,眼里有水汽,想必是想到了他与贺驷的最后时光。
相爱,温暖,然而绝望。
杜云峰的大手温暖干燥,一如很多年前。
“我知道你的意思,”周澜终于开口了,“我知道这是他的心愿,我也明白你……你的心意,就算我安葬了他,暂时放下往事,我也不能和你重新开始了,云峰,我是有家室的人,我有太太了,淑梅这个样子了,难道你让我休了她吗?”
“你没明白,”杜云峰转而抓住了他膝盖上的手,不松不紧的握在手里,摸着两截残余的指根,他直接按上了自己的胸膛,“我是想让你活得好,不那么累,走了那么多弯路,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我爱你,最重要是不是怎么重归于好,而是让你活得好。”
“云峰……”周澜动容了,这个活土匪,竟然软到这样不可思议,他们两个人打打杀杀这么多年,这个家伙最不肯让步的事情,让步了。
杜云峰的让步不止于此,只听他接着说道——
“当我知道你娶的是淑梅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能抢了,”他与周澜面对面,他们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的靠得这么近了,拉着那只手,慢慢签到嘴边,他是真心疼,轻轻吻了残缺的手指,“我只是想尽我所能的弥补你,你想要我,我一直都在,你不想要,我也不会再强迫你。”
无论是今生还是来生,你都不是我的,但我站在这,只要你需要,我都在。
又过了一个月,大地回暖,柳树冒出了细枝丫,圈边儿的嫩黄叶尖钻出了泛绿的树枝,春风吹过,摇曳飘荡。
佘山实在不算高,一块背山面水的好地上,刚刚修建好的墓地打扫得一尘不染,小兵们远远的待在树下,而墓碑前站着两个身影。
“四哥,”周澜拄着拐杖靠得更近一些,“你呆在这要是不习惯晚上就托梦给我,你告诉我,我再给你换地方,你要是不想呆在这,也托梦给我,我还带你回家,你听见了吗?”
山空林静,偶尔鸟啼。
周澜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
杜云峰这时走上前去,抬手拍拍墓碑:“黑四儿,先躺着吧,你在天有灵就看看旁边那块地也该心里踏实了,他活着喜欢你,死了和你在一起,你也该知足了,我这当大哥的,也够意思了吧?呵呵,你小子,搞不好要笑老子窝囊废,明明说好了和慕安藏一起,现在却得把地方让给你,你啊,后来者居上啊。”
周澜挥挥手,让他不要扯淡。
按照老家的规矩祭拜完,他们便下山返程了,那天天很蓝,阳光格外的好,放眼望去,隐隐能看到远处的上海。
不知是阳光太好的缘故,还是郊野空气好,周澜竟然觉得腿脚轻快了一些,人也轻松了不少。
他想,也许是应该早点把贺驷安葬了,潮s-hi烦闷的地下室怎么比得上这三清水秀的好地方呢。
他拄着拐杖下台阶,杜云峰并不刻意搀扶他,但是始终都在他左右,伸手可触的距离里。
周澜的思想转回到杜云峰身上,就随口说了一句:“把你可怜的,当着逝者还要说那样不着边际的话,还有抢着进墓地的?不像话!”
杜云峰莞尔,周澜的话听起来像责怪,可语气很放松,没有一直以来那么多的防备和紧绷。
“黑四儿是个机灵鬼,脑袋灵活的很,我都同意你以后和他在一起了,我揶揄他几句,他不亏,”杜云峰边走边说,他低头看路,周澜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说,“再说我说的是事实,我把你们都安排好了,我去做孤魂野鬼,当大哥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周澜脚步慢了下来,他忽然又想起,以前杜云峰想和他葬在一起的承诺。
“别扯没用的,”周澜有些不耐烦了,“你别犯酸,不然你也在附近买块地,我又没拦着你。”
杜云峰这时已经下了好几个台阶,他闻言停下脚步,一脚台阶上,一脚台阶下,微微扭身回头:“就别浪费钱了。”
周澜:“什么意思?”
杜云峰抬手一指,一马平川的山下,一眼望不到尽头平原地带。
“你看这大好河山,”他说,“慕安,你说,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五年了,上海南京都失守了,武汉和长沙马上会有大战,那是重庆最后的屏障了。”
他虽然站在低处,却一身正气,高大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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