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的侧脸,丝毫想不起他平日里冷言冷语时的神态。莹玥看着他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心弦被柔软地拨乱。
一抹墨色的身影从记忆的洪荒中奔涌而来,蚀骨透魂。
莹玥清晰地记得,与他诀别的字字句句,她明知道告诉他自己和别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并要嫁与他人是有多残忍。可她不能不报灵武王昔日救母之恩。
从前莹玥觉得上官子澈太耀眼,于混沌中激浊扬清,可那天,她第一次觉得,他是那么孤独寂寞。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醒了怎么不叫我。”
莫溪慕的声音软软地,把莹玥从回忆的旋涡中拉出来。
莹玥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想到眼下的境况,双颊微红。莹玥枕在莫溪慕臂上,抱着他的腰,两人的双腿契合地纠缠。
莫溪慕微微皱了眉,起身随意披了件衣裳,吩咐侯在门外多时的风竹送来干净的衣物,让盈袖伺候莹玥洗漱。
一顿午饭,两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的沉默。
莹玥想起刚才看到床上的那滩殷红,如果从前嫁给莫溪慕只是权宜之计,那么自此她便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失去上官子澈了。柳栖霞本想设计让她失贞,如今已成事实,却是对上官子澈的。莫溪慕……她也不知道,今后该要如何面对了。
莫溪慕不屑受人施舍,所以宁愿被五马分尸也不愿被莹玥用婚事救他,他一直觉得,莹玥是用这种方式侮辱他。莹玥舍命要保的清白,莫溪慕不愿细想,但愿是为宣王。从前觉得莹玥是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公主,内乱时觉得她是个狠心恶毒的女人,看她从坠楼的那一刻觉得她是如此瘦弱的女子,昨夜……只觉得她是个要人疼惜的女人。
天一日日的冷下去,王府却好像越来越温暖了。
下人们看着宣王和王妃渐渐地做一对真正和睦的夫妻,虽再未同寝而眠,可是王爷和王妃都更爱笑了。
王爷会陪王妃种种花,写写字,甚至会在市集上买些小玩意回来逗王妃开心。
王妃会帮王爷看看王府的账目,留意着各处的田产,时而也会关心王爷的起居饮食。
直到一月后的一日,王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舒兰居是城中最有名的客栈,这日,舒兰居的一个伙计拿了封信,要亲手交给宣王妃。
莹玥打开信封,纸张上只写着两个字。
流澈。
舒兰居内。
男子负手而立,墨色的衣衫把精致的五官衬得冷冽,眸中似乎氤氲着不散的雾气,不由得让人想到一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清脆的叩门声响起,上官子澈的眼中顿时欣喜若狂。
侍从打开门,待莹玥款款而入,阖门离去。
“尚书大人,别来无恙。”
莹玥软软的声音像落在琴弦上的阳光,撩拨着上官子澈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莹玥。”
闻言,莹玥眸中有一瞬难以捕捉的悲戚。
“不知尚书大人来此所为何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宜,大人送信到王府,想必宣王已知……”
“我既来了,就没打算瞒着莫溪慕。”
莹玥一时无言,她不知道上官子澈为什么要来找她,两年了,她终于开始学着戒掉他,为什么,为什么他却又给了她希望。
“莹玥,跟我回京城吧。”上官子澈柔声问,眸子里只有莹玥的身影。
莹玥神形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上官子澈。
上官子澈抑住了眼中的湿意,声音有些沙哑,“柳氏的事,莫溪慕瞒了下来。当我知道你险些摔伤,只差一点就被……知道你肩上受了伤,我觉得自己要疯了。如果早些知道原来莫溪慕对你疏忽至此,我万万不会把你交给他。”
莹玥长睫扇动,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秋水一般的眸子。
那些在梦中出现了千百次的话,终于从上官子澈口中听到,忽然间却觉得不知所措。
一年多来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可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己了。守身如玉,这个莹玥原本以为会是自己此生宿命的心意,就那样被打破。倘若真的走了,莫溪慕该怎么办。
莫溪慕执着白玉杯,浅抿着醉颜跎,神色淡然。
风竹观察着主子,小心翼翼地禀报。
“王爷,王妃接到信,带着盈袖去了宜兰居。”
莫溪慕苦笑。那人,他从未想留过,也留不住。要走便走吧。
直截减减泛白,端起醉颜跎,一饮而尽。
“莹玥,你什么时候才打算告诉我,你嫁给莫溪慕,只是为了救他。如果不是偶然得知柳氏之事,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想到你并不是真心要嫁给他。”
莹玥紧紧咬着下唇,脑中一阵眩晕,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上官子澈稳稳地接住。
莹玥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她和上官子澈在马场初见,少年策马而来,父皇说,那是上官丞相的儿子,有倚马千言之才。
梦到上官子澈亲手为她搭的秋千,上面缀满了她爱的曼陀罗花。
梦到她和上官子澈执手相看,他在她嘴角落下清浅一吻。
所有有关上官子澈的曾经,就这样一瞬间奔涌而来。
父皇赐婚,莹玥终于可以和上官子澈共结连理。喜帕被揭下的那一刻,那张温暖的面容却忽然变成了莫溪慕。
莹玥惊醒,看着守在床边的上官子澈,慢慢捋顺记忆。
上官子澈神色黯然,哑着嗓子艰难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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