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书房的装潢明显比楼下穆老的现代了很多,穆琛指了指书桌对面的会客沙发示意她坐下,竟然还亲自到窗前的小茶几上替她斟了杯茶递过来。舒浅道过谢,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便静静等着穆琛先开口。
他背对着舒浅站在玻璃窗边,窗外是萧肃的秋意,连同着他的背影都染上几分落寞的色彩。良久,才低哑着嗓音轻声道:“如瑶,她是穆杨的母亲,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穆琛还记得关于那晚的一切。夏夜的蝉鸣,温柔的月色,徜徉不止的乐律,以及怦然心动的美好。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瑶。“月满西楼”是清市盛名的休闲会所,大抵是从小被穆老熏陶,比起那些灯光奢靡的现代会馆,他更偏爱那里雅致特别的格调。那晚照例谈完了生意上的事,对方先行告辞,他却并不想马上离去。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感终于涌上心头,他烦闷地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也就是在这时候,忽然听见一串行云流水般清亮动人的钢琴声。
九点整。他低头看了看表,没早一分也没晚一秒。而那琴声潺潺熨烫着他的情绪,竟比这桌上醇香的浓茶更多几分韵味。他不禁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那架钢琴,灯光下,女人乌黑柔顺的长发从肩侧垂落,一身纯白色简单到了极致的长裙,没有妆容,没有缀饰,却独独是整个大厅里最夺人眼眶的一抹光亮。穆琛静静望着她随琴声而颤动的身躯,望着她专注而又柔和的神情,直到一曲完毕,她终于抬起了头,两人视线蓦地在空中交会。
他以为她会躲开,她却迎着他的目光,眉眼弯弯,清清浅浅地笑了。
只是一瞬,她已经收回视线翻开琴谱开始演奏下一曲,穆琛却再也移不开眼睛。从此每晚的九点整,他一定守在同一个位置等待着同一个人。有时实在太忙,甚至带着电脑和资料就这么坐在会所里处理起了公司的事情,一日不忘,一天不落,终于在半个月后顺理成章地和她走到了一起。
那段时间,是他一生中最轻松也最幸福的时光。她是那样单纯那样善良,犹如最纯挚的阳光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穆琛早已见惯了商场上的口是心非尔虞我诈,累了疲惫了也麻木了,却终于寻到了属于他的那片净土,能让他脱下那些纷繁的伪装做回最本真的自己。
那时的他,有多疼她,又有多爱她,只是爱到极致竟成了自私,固执地想将她永远锁在那片纯净无暇的世界里,永远保留着她最初的模样。
他是想保护她呀,那些纷扰复杂的尘世,怎么是她这样仙子般清脱世俗的人可以承载的呢?他为她造了一幢童话世界般的玻璃房子,种满了鲜花挂满了油画,甚至铺满了绒白的地毯让她可以自由自在踮着脚尖在屋里旋转舞蹈。可是有一天,他悉心呵护的金丝雀,却想要逃离了。
那时穆杨才出生几个月。如瑶变得抑郁又悲观,一日一日流着泪却不肯说话,他劝了哄了亲了抱了却还是止不住她的泪,最终还是耗尽了所有的耐性摔门离去。直到三天后,别墅里负责照顾如瑶起居的佣人惊慌失措地跑来告诉他,如瑶割腕自杀了。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恐惧,歇斯底里地冲去医院找她,揪着医生护士的衣领苍白着脸让他们救人。好在她到底手法太稚嫩,鬼门关前流转一遭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医生却告诉他,如瑶一直患有产后抑郁症,只是他从未察觉罢了。
他有多懊悔就有多狼狈,可是不知道是她已经彻底绝望,还是那一场生死浩劫摧毁了她最后的防线,药物和心理的治疗都失去了作用,而她精神上的分歧越走越远,终于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很多时候,她一如从前一般温柔地笑着,亲吻着他,亲吻着穆杨,仿佛还是多年前那个不染凡尘的女子。可在她模糊不知的夜里,在她意识不清的梦中,她却会变成另一个样子,冰冷、陌生、甚至抱着头缩在墙角里尖叫。
但她还是他的如瑶啊,当她笑着的时候,他多想握着她的手,带她走回到多年前相遇的那一刻。他太害怕失去,只得瞒下她生病的事实,将她愈捆愈牢,甚至夺去她最后的自由,只求能将她完全保护在他的羽翼下。可他忘了天空才是金丝雀真正的家,清醒时的她也开始变得狂躁易怒,摔碎了他送给她的水晶音乐盒,发疯似的想要冲出门去,却被他一次又一次拦了下来。终于,她累了,他也彻底疲惫了,原本只想稍稍放纵一回,却不料假戏成真,竟让楚弦怀上了他的孩子。
可是那个时候的如瑶,也已经怀孕近十个月了。谁也没想到楚弦会冲动地跑去找她,告诉她精神分裂的真相,骗她说自己和穆琛的甜蜜。当穆琛赶回家想要阻拦时,一切已经太晚,彻底崩溃的如瑶在争执间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胎像异动导致早产,却最终母女都双双命陨在了手术台上。
而穆杨,从记事起就默默跟在如瑶身边,陪着她住在那幢空灵的别墅里。也在最后的那一天,和他一样,亲眼看着如瑶跌落在当年他为她建造的童话宫殿里,亲眼看着她的血染红了白如雪的地毯,开出大片大片血色的花朵。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是几个小时。穆琛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屹立在窗边,没有焦距的视线望着外面苍白的世界。他的叙述很缓慢,也有着出乎意料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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