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鲁珪寻出来了。
一场逍遥的糙汉子郁闷脸坐在他边上,与他坐成了一双难兄难弟。
貔貅挪了挪屁股:“难闻。”
鲁珪见他实在厌恶脂粉气,便脱了外套只着单衣又两腿一挪靠近了他一点。这汉子似是又在里头喝了点酒,看起来醉醺醺的,而且逮着貔貅就要诉衷肠。
“昆,我心里好苦啊。”他一张河马脸拉得老长,“我现在有银子有姑娘,不日又将接到二老一起团圆。这放在以前,就是天再好不过的好日子,可我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他试图搭貔貅的肩,又一次落空。
不过他依旧要坚强地发酒疯:“这银子来得太晚了呀,我要是早个七八年有这么多银子,我早就买官娶了我们临村白姑娘……哪里会让她爹把她嫁给那个老头子当妾。喔对不住她……”
貔貅撇嘴听他叨叨了许久,总算听明白了原委。
鲁珪十八九岁之时便仰慕临村一白姓女子,时常远远相看。他多次想搭讪,但一是心知自己长得丑且家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配不上;二是怕坏了人姑娘名誉。因此只敢远观不敢上前攀谈。
如此耽搁了一季,那姑娘便遵从父命仓促出嫁了。听闻嫁的是一郡之长。
鲁珪伤心得很但又无可奈何。
白家老父在女儿出落的亭亭玉立之时便已扬言此女只嫁官宦人家,寻常人家都不用上门提亲,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他鲁珪一介白丁布衣,万万配不上这样明艳动人的女子,心道她嫁了当官的也好,至少有一世富贵安宁。
不料过几日随着白姑娘回门,郡守家这等寻常百姓攀不上的门户便揭开了重重内幕:他们那高居庙堂之上的郡守实则是一个家中已有七房妻妾的五十岁老头子。
而且他性格暴躁,对妻妾动辄打骂。据说白姑娘回门第一件事就是找母亲哭诉,隔了一堵墙的隔壁邻居都能听到她轻微的哭诉声响,郡守家的消息便是如此传出来的。
白姑娘回门只呆一天,晚上就要走。
鲁珪这个孬种白白相看了人家好几个月,跟着周围人群送郡守时便十分愤懑,仿佛自己的宝贝被人践踏了。待看到了白氏脖子上的一长条青印子,其遭受虐待的消息确实属实,他终于爷们了一回。
鲁珪冲上去把郡守老头子一条腿打断了。代价是自己的一条腿以及近一年的牢狱之灾。
也是因为他没有逃走而是束手就擒,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报复,终保祸不及家人。
出来之后他就拜别父母,四处漂泊挣钱了。
如今终于过上了年轻时向往的日子,却俗套地又开始惦念没能过上好日子的心头朱砂痣。
“是我懦弱,我要不那么自惭形秽,早早出来卖命挣钱买个一官半职,她那个追名逐利的爹也不会把她许给那糟老头。”鲁珪呜呜咽咽后悔不跌,“我再怎么命贱粗鄙,我这颗心也是血r_ou_糊成。别人如此糟蹋轻贱我心尖上的人,我这心……也会痛。”
貔貅给他灌了点酒,想把这哭哭啼啼的丑男人灌醉。
“我要把白世姑娘抢回来,我给她供起来!我对不起她,我太没用了……”
貔貅心道八字没一撇,人家姑娘以前就没表态,愿不愿意让你供还难说。
他是个冷心冷肺的,心里这么说,嘴上一不小心就带了出来。说完了才赶忙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
他再怎么冷饮冷情,也知道这话伤人了。
鲁珪却没被他打击到,摇摇晃晃站起来要下船:“我不要找这里的姑娘了,我越找越难受。我要办正事,买官,买铺面。我一手握着官帽一手拿着银票,这两样都是白老头最喜欢的东西,我要让白老头把白世姑娘嫁给我。”
貔貅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那不是姑娘了,白氏已经嫁为人妇。”
鲁珪豪气干云往前走,仿佛前方是雄关大道:“无妨,我先搞死郡守糟老头把白世变成寡妇即可。他当了那么多年父母官,家里富得流油,只要有心就能抓住他的把柄。”
“还有白世……姑娘……”
你有没头问过人家姑娘的意见?人家就算恢复自由身也不一定愿意跟你,野猪男。
貔貅内心腹诽,就看得鲁珪大吼:“我就要她,我就是喜欢她,过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会梦到她脖子上的淤痕,还会梦到亲她抱她和她一起睡觉。”
丑陋又年近三十的大龄单身狗眼中光:“我一介亡命之徒,都能冒着客死异乡的绝路去采石,还能怕在这件事上栽跟头丢面子?我想做的事,是一定要去做一做的。我非要她,我投其所好,我摸清她脾性,我穷追不舍,我知己知彼百战……”
他走得太直,眼又是花的,还没来得及百战百胜就出师不捷,“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貔貅冷漠脸喊人捞他,两人一起出来喝花酒,又双双雇了轿子赶回新购置的大宅子里。
貔貅脑子晕晕乎乎,自己也仿佛醉了,脑中一片轰鸣:
知己知彼知己知彼知己知彼……
非要他非要他非要他……
亲他抱他和他一起睡觉睡觉睡觉睡觉……
怕他不成怕他不成怕他不成怕他不成……
貔貅甩甩头,头颅中有热气上头,像是得到了某些指点,仔细一想又都落实不到实处。
他在头脑一阵复一阵的轰鸣中摸上干燥柔软的床铺。整个人宛如入水游鱼般爬了进去,安稳地嵌在褥子中间。
不知是床铺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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