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 这对母子分明都清楚这次出事的内幕是什么, 在医院也分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摊牌, 却谁都没有开口先提,只是一个病床上躺着,一个病床前照顾着。
顾非也不是太清楚潘烟是怎么个想法, 就他自己而言, 不先开口的理由倒很充足——
潘烟身体还太虚弱,万事都得等人稍微康复了再说。不过真要深究下去, 他也不得不承认,缄口不言的根本原因还是归结于四个字:没有底气。
是的,没有底气。
顾非也处在一种无形的焦虑中, 一面希望能够尽早沟通,所谓今日事今日毕, 一直耽搁着也不是个事;一面又害怕一旦沟通不善, 稳不住潘烟的情绪, 到时候就连目前平静得有些诡异的表象都保不住。
总之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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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细卿于漫长的黑暗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脚下虚浮,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脚踏空,下一秒,浑身一个激灵,惊醒了。
和刚才昏暗的梦境不一样,醒来后的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糊成一团。
聂细卿闭了闭眼,缓了好一会儿,随着意识回笼才慢慢看清周围——他在医院,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身体很累。
如果说祸不单行,大概可以指顾非也和聂细卿同时遭遇了挺麻烦的事,一样的倒霉,难兄难弟。
再说心有灵犀这个词,非要勉强掰扯,也能指这两个人“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这边不太乐观的情况而选择了扯谎”这种行为——顾非也那边焦头烂额不肯多说一句,聂细卿这边,人还搁医院里躺着,愣是假装自己正在忙工作,昏天黑地的那种忙法。
这个时间段,两个人都没法去见彼此,一个实在没时间,一个则是不方便。
于是各自“忙碌”着,也算是一拍即合。
聂细卿是在回国之后出的事,那是个雨夜,聂细卿有点发烧,独自走在小巷的时候忽然被人袭击。
被人袭击这种事,一年前也发生过,或者说,聂细卿长这么大,类似的情况不说经常出现吧,也绝对要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怎么个多法?主要体现在他的父亲聂长宁去世,聂文骞娶林栖梧的那几年。
小白菜一样的那几年,幸亏身边有个丁义章护着,否则坟头草怎么着也得有一米八高了。
天下着雨,窗外一片雾蒙蒙,聂细卿收回思绪,没由来的,突然很想顾非也。
但这个时间段他不敢去招顾非也,按照往日那人的“劣迹”,他只要一透露出想见对方的意思,顾非也那边无论多忙,都会想办法挤出点时间。
现在聂细卿人不在渡城,和顾非也离得挺远,相对安全。但开一夜车过来见他一眼然后再回渡城这种事,说不定顾非也真能干出来。
聂细卿受的是刀伤,伤口看着可怕,却不致命,就是非常痛,流了好多血,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行凶的人已经被抓到,据那人交代,没别的事,动机无外乎就是最近手头紧,想劫个财。
聂细卿寻思着没那么简单,加上有个很明显的怀疑对象,□□一样,这个时候,肯定是不想让顾非也在自己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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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非也倒着水,忽然,潘烟冒出一句话:“我都是快死的人了。”
突然之间杀过来的一句话,没头没尾,顾非也的手在半空顿了一秒,又接着将水杯倒满:“怎么说这种话?”
也许是身体虚弱的缘故,潘烟没什么j-i,ng神,有气无力地回:“我都六十几岁了,要是个寿命短的,早就走了。”
如果是往常,顾非也肯定又是一通“我家太后身体这么木奉肯定能够向一百岁看齐”之类,但这种轻快的话,要说也得先看看周围的空气。
顾非也帮潘烟掖好被角:“妈,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
潘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只是自顾自地说:“非非啊。”
“嗯,我在。”
“是真的吗?”潘烟问。
其实是不是真的,她很清楚,否则也不会走到那一步,但她还是想亲自问一问,亲耳听一听。
这是潘烟住院的第六天,在此之前,两个人几乎是不怎么说话的。
这么久,潘烟终于还算提起这件事了,顾非也看着她,点头:“是真的。”
潘烟没有说话,她微微侧身蜷起手脚,闭上眼睛。
安安静静的,似乎是累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顾非也以为她可能睡着了的时候,潘烟又说:“你再等等,好不好?”顿了顿,“等我不在了你就自由了。”
潘烟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两鬓白发有些刺眼,配合着说的话,让人见了真会产生她将不久于人世的感觉。
她的语调很轻、很慢,却钝刀子似的,拉锯撕扯,毫不含糊。
顾非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忽然翻涌的难受:“我对他是认真的,妈,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潘烟过了几秒才开口:“我活着的时候,不想看你走这条路。你就当是施舍,好不好?”
大体最深的执念就在这里了,明知道无论生死都无力改变什么,却还是坚持着不肯松口。
这话大概还可以这样理解——想要我活着同意,那是不可能的了,我死后你倒是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反正那时候我也管不着了。
而没有生病的人一直强调自己时间不多了,是否也可以看作是另一种软刀子式威胁呢?
她能走出第一步,就能走出第二步,而顾非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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