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对兵事虽不那麽擅长,却也参与过御驾出征前的战前会议,见王师推进的状况与先前预期的相差无几,自然不觉得眼下的状况有什麽不对。
但萧宸想的却要更深一些。
「雁地苦寒,去岁又因雪灾遭了饥荒……雁军入寇尚能就地补给;我军入雁却只能倚仗自身的後勤。尤其考虑到进军速度,各路前军所携的辎重必然十分有限。如今大军深入北雁,若不曾分兵留守後路,便得时刻留心北雁残军的骚扰甚至截断包抄;若分兵留守,粮草的运送和保存便是极大的隐患……孤虽深信父皇之能、却也清楚北雁方面绝非都是与贺兰玉楼一个水平的蠢材。但凡有人觑了空子朝粮草下手、又不能保证後续的补给,只怕我军目前的优势便有极大的可能要转为劣势了。」
「圣人熟知战事,对之间的隐患必也相当清楚,太子委实不需过於担忧。」
听年少的侄子有理有据地分析征北军可能面临的危险,即使萧瑜的长处原就不在这方面,仍不免有了那麽几分……自个儿马齿徒长、光y虚度的感觉。
好在他生就了一副玲珑心窍,倒也看得出这个太子侄儿与其说是找他释疑解惑、不如说是来寻求安慰的。萧宸与萧琰容貌有七、八分像,予人的感觉却要温和可爱许多,再加上耳g处微微泛着的几许绯色,让瞧着的萧瑜一时怜爱之心大起。当下一句「臣僭越了」脱口、也不等少年反应过来便自探手揉了揉对方发顶。
萧宸虽听父皇以「玩世不恭、惫懒跳脱」形容五叔的x情,可如此「切身」地体会到这点,却还是实实在在的头一遭……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少年一时有些发懵;却是直到原先整齐的发鬓都有些散乱、一旁守着的安远也看不下去地想要近前劝阻了,他才挣扎着从萧瑜的大掌下逃了出来,有些狼狈地问:
「五皇叔缘何──」
「太子就是太过紧绷了。」
萧瑜按下了心头的遗憾故作正经地道,「既然已预料到了可能的危险,事前多加防范、预作准备不就得了?何需这般眉头深锁!若让不知情的人瞧着,怕还会以为前线的战事有了什麽变故呢。」
「……孤只是放心不下。」
「身为人子,有此担忧也是正常。不过圣人筹谋这一仗也筹谋了十几二十年,必是有了充足的准备才会正式发兵,又怎会留下那等明显的疏漏?况且我军说是深入敌境,可北雁方面本非铁板一块,被圣人摧枯拉朽地一番折腾,不自个儿乱起来就不错了,想来也很难进一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这倒是……」
萧琰商议国事时从不避着爱子,父子俩又有前世的经验可供讨论,故萧宸稍一细想,便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些多虑了。
──兴兵北疆、御驾亲征,不过是用以瓦解北雁的最後一着罢了。真正为这场必然的胜利打下基础的,还是大昭这十多年来的积蓄和酝酿。从国力的恢复、军队战力的维持,到对北雁内部的深入分化,若非帝王早早布线多方「栽培」,就算真能聚起百万之师倾巢而入,北疆的战况也不会进行得这样顺利。
可就算知道是自己关心则乱,以萧宸的x子,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想到前生那场外惨烈的胜利,即使曾经的罪魁祸首如今大多死的死、圈的圈,年轻的太子仍在片刻沉吟後语气一转、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征北军有父皇坐镇、旗下将领又多是父皇旧部,出岔子的可能x确实不大……可若变生肘腋、祸起萧墙呢?」
「喔?太子可是听到了什麽风声?」
「这倒是不曾……正如先前所说,只是一直没来由地有些不安而已。」
少年苦笑道,「之所以深夜请五皇叔前来相议,也是想藉此厘清思绪……说实话,要真是孤多心也就罢了;可若真有了什麽万一,孤便万死难辞其咎了。」
「太子言重了。」
太子侄儿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这个做长辈的,自也不好再用一句「多休息宽宽心就没事了」来打发对方。尤其上回梁王的案子,也是因圣人的「不安」才寻到契机及时阻止的;故萧瑜踌躇半晌,还是配合着对方思考起了可能的变数。
「真说起来,圣人御驾亲征,朝中军力被抽调不少、几位重臣也随军去了前线,若有人真生出了不臣之心,确实不失为动手的大好良机。」
顿了顿,「不过动了手是一回事、如何收场又是另一回事──且不说太子手握虎符,随时可以调动太子卫队和留守禁军平乱;在圣人随时有可能率军回銮的情况下,就算侥幸g变成功,也不过是多过了几天做皇帝的瘾而已。」
「确实……若无法威胁到父皇,所谓的政变也不过就是场笑话而已。」
以征北军之势,就算有人私通北雁,在战场上留下帝王的可能x也是微乎其微。至於买通帝王身边人进行刺杀、甚至策反随军将领……对方要真有如此能耐,便只能说是己方轻忽大意、疏漏无能了。
而不论萧宸或萧瑜,都不认为如今正剑指燕京的帝王会犯下如此可笑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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