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有时他来到大阿哥府,偷偷叫门外守着的小德子不得通报时,就好几次见了永璜侧卧在躺椅上,懒懒散散昏昏欲睡的模样。在他走近后,浅眠的永璜若是醒了,还会斜睨着赏他一记白眼儿,随后不予理会。那时,他总是屁颠屁颠的上前,只得了永璜一眼,也是让他心暖的,那人没大没小,他也根本不在意。
乾隆心里软了半分,却想到从今往后,都不会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无礼,就觉得他这一点一点的思念,一点一点的怀念,当真是折磨自己。但若不是这般折磨之下,他还会觉得有一丝丝甜蜜萦绕在心头,他亦何苦如此。
一点一滴,每一件东西,都好像带着永璜的身影,和他们相处的回忆,让人百般流连又万分磨人。
乾隆走到门边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最终还是抬起脚,一步,踏出了门外,又一步,站定。
转过身,在曾经很多很多次站立的地方站定,就这么从门外看向房间里,除了那一盆盆冰,什么都没变。他还能透过这一切,想象永璜曾经或坐或站或笑或冷的姿态。
乾隆的视线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那床上人的身上,黏住了似的,再不舍得眨眼。那时的气氛明明也和现在差不多,为何他就是再无法感觉温暖,或许是,心已冷透。
呆立了许久,乾隆慢慢的挪动了一下脚,向着一边走去,收回了那留恋的视线。
府邸中的景色如初,乾隆慢慢的走过,一点点的看着。永璜,这些你已无法看到的风景,朕替你看,可好。
一路上都是清清冷冷,没有人情味。
乾隆走到书房前,抬起双手,推开了门。
与想象完全吻合的场景,乾隆走进门,就有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身体好像不是他的,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步步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的东西摆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乾隆注意到那些个自己赏赐下来的笔墨纸砚,不经脚下一顿,慢慢伸出手拂过那一支支挂在笔架上的毛笔,脑海中不经想到了他和永璜在书房里谈天说地的景象,还有那一次,永璜调笑着说“皇阿玛不如画一幅墨宝,好让儿臣瞻仰瞻仰”,然后他就在这桌上信手拈来、下笔如有神,而永璜就在一边替他研墨,懒洋洋的笑着。
乾隆忽然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却是因为疼痛。
原来,回忆除了美好,还很残忍,它一次次的重复,不单是在抵消那深入骨髓的思念,还在提醒他,过去的终究过去了。永璜,再不复往昔。
永璜聪明敏锐、倔强坚强,但有时又会开些无伤大雅的恶劣玩笑,特别是和他在一起时,总是会戏谑一句,捉弄他一下,却不会让他发怒。
乾隆暗想,永璜能敏感的察觉他的心思起伏,深怕再惹了他厌弃,不敢逾越一丝一毫,但从何时开始,即使永璜还是那么敏感,会在他脸色不佳时往歪处想,想得惨白了脸,但经他劝慰,也逐渐放开,日子久了,竟也会冷待他嘲笑他戏弄他,还越来越自然。如果一直那样下去,如果他没有发现那不伦之情,或许之后的事就不会发生了,永璜会和他更加紧密相连,和他感情日深,他也会以为永璜是他最在意最宠爱的子臣,说不定,连皇位都可以交付给他。
乾隆想着,就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嘴角像是被胶住了似的,勾不起来,反而有一种苦涩在嘴里发酵。
乾隆放开手中掐着的毛笔,小心的抹了抹那不经意间抠出的痕迹,抿了抿唇,感觉嘴里的涩意更重。
视线停在那一叠纸上,乾隆慢慢走过书桌边,伸出手去,永璜的字迹他已是记在心里,却还是想看看,犹记当初的那一小叠孝经,他那时命吴书来去烧了,却忘了是何心情了,那时他是想告之永璜他已不介意呢,还是觉得这一叠孝经让他不想再见?又是一阵闷闷的感觉。
乾隆将最上面的白纸拿开,放在右手边,永璜总是习惯在最上面放一张白纸,好似那样就能遮掩住下面的这许多内容。
果然,第二张纸,就见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却是论语的部分摘抄,后面好几张都是如此,字迹有时潦草有时工整,乾隆能想象当时永璜那无聊的神色,淡淡的表情,偶尔眯起眼像猫儿似的。
一张张翻阅下去,乾隆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好像沉浸此间,一时忘忧。
永璜的字,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乾隆不再彷徨,心平气和。
一张,又一张,乾隆就这么静着心,仔仔细细的看着,直到每一张纸上的字都印在他脑子里,他才会看下一张。
忽然看到一张写着寥寥几字的纸上渗透开了好几点淡淡的墨迹,最大的一点都有杯口大了,乾隆微微皱眉,却依旧看不清那几个被墨渍染得模糊的字,只能放弃的揭过,看下一张,却没有想到,依旧如此,甚至比之上一张的墨迹还要更多更深一些,上面却有无数蝇头小字,是一些唐诗宋词,残缺不全的,每首诗都只有一两句。
乾隆眉头皱得紧紧的,眼底闪过一抹沉思,这就像是……夹杂了未干的纸张在中间,然后将上下的纸张全都迫害了。而且,那张纸还是被大片墨渍弄得污秽肮脏的。
乾隆快速的往下翻了几张,就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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