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自己送进牢里?”赖思归低低又重复了一遍,依然不相信。
对于监狱的认知,相信很多人是从影视剧、甚至国外的影视剧和小说故事里得来的。
混乱的警囚关系、暴力的帮派械斗、繁重的危险劳作、还有与人勾结的狱警和防不胜防的阴谋杀戮,高墙之下危险蛰伏,充斥着无望而又阴暗。监狱给多数人的印象就是黑暗、没有法治和道理的地狱。
赖思归离入狱只差一步,所以深刻了解过,知道影视剧里那些牢狱之灾该是什么样子。
两年前,在法庭进行漫长的诉讼程序时间里,她被羁押在女子看守所,在那个灰暗潮湿的地方待了将近三个月。刑事犯罪的未决犯,在法院审判下来前都被关押在看守所里,可想而知各路人马都有。
暴力犯罪者、毒贩、诈骗犯比比皆是,各种闻所未闻的罪行和犯罪原因,还有因为悬而未决的诉讼而在看守所里已经关了多年,形成各自势力的人。每天面临审讯和传唤,你不知道自己会判几年,不知道生死,不知道前路。
更不知道晚上躺在你身边的人是不是亡命之徒,谁半夜会用被子蒙住你拳脚相加,又有谁会突然跳起来从背后阴你一招。
赖思归亲眼看见一个因故意伤害和妨碍公务罪被关进来的女人,半夜被几个同犯打得站不起来,管教问时却蹲在洗手池旁一句不敢吭。那个女人三十多岁,是外地人,与丈夫在街口摆摊时被城管查处。女人丈夫和几个城管发生了肢体冲突,情急之下她拿水果刀把带头的城管划伤了。
赖思归问她为什么不告诉管教同犯欺压的事,女人嗫嚅着嘴,过了半晌说:“说了日子就会好过?我听人说了,新人进来都要这样走一遭,挨过去就好了。要是让管教知道,后面不知道有多少麻烦。”
赖思归也被这样走过一遭,但是她犯狠,那时乔思盼刚出来做了证,她满腔的怒气和焦躁,第一天人来教规矩时就把仓里的打手给打了,几个人都拉不住她。她肚子挨的几脚,直到现在碰到雨天还会隐隐作痛。
规矩都是慢慢知道的,仓头、花枪、训练员,就连看守所里一个小小的仓里都有等级划分。赖思归把仓里的花枪,也就是仓头的打手给打了之后,成为仓里的一朵奇葩,不参与等级划分,不附着别人,却没人敢再惹她。大家都知道她不要命,管教来了她摁着人照打不误。
女看守所里尚且如此,更别提看守所的另一端。那里专关男犯,戒备比她们森严,女管教不能进仓,男管教随身带着电棍,时常有暴喝和慌乱的推搡声。传闻很多,但是亲眼所见的却很少。
唯一一次是中午放风结束的时候,她们列队正往回走,急促的警报声突然响彻天空,队列一下子就乱了,人心惶惶。很快她们就在铁网边,看见另一端几个管教神色慌张地抬着一个犯人冲出来。他们的身后拖了长长一地的鲜血,颜色艳丽,血把那人的橘色囚服染成深红,在看守所灰白影像里,这个画面像电影慢放的镜头,慢条斯理在她眼前拉近放大,细致而又恶心。她看见那人捂着脖子的手指缝里,插着半截他们平常刷牙的牙刷头,削尖的那一头不知没入几分。
那个人最后死没死他们无从得知,管教们守口如瓶讳莫如深,严禁她们讨论。从那以后,赖思归明显感觉到看守所里守备更加森严,管教巡逻的次数更多,女囚之间稍有口角,就被关禁闭。
摆摊的女人偷偷安慰过她,“等判决下来,进了监狱就好了。”
那时候赖思归觉得荒唐,监狱和看守所,本质上有什么差别?看守所尚且有人可能被无罪释放,但进了监,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居然有人期待进监狱?
她从看守所里出来后,很长一段时间连阳光厌恶。太刺眼了,日光之下,会把人照得无所遁形。
而直到后来她才慢慢明白,监狱和看守所,这两者到底差在哪里。就好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你拼命往前跑,狼就伏在那草丛里,你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区别。
“判了刑,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是可以好好表现争取减刑。”那女人说,“比在看守所里,除了熬什么都不能做的日子有盼头多了。”
那时有个跑酷认识的朋友,性格很大大咧咧,因为误伤他人坐了一年半牢。后来几个朋友知道她出来了,执意帮她洗尘。那朋友也在,提了瓶酒坐到她旁边,没心没肺安慰她,“其实熬过了看守所,后面你就淡定了。你这缓刑算好了,不过就算进了监狱也不怕,监狱比看守所敞亮,大家都争着减刑,只要你机灵点儿就没什么事。眼一闭一睁,过去了,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像哥这样。”
所以赖思归对郑勇做出那样的设想后,即使还是怀疑,但某种程度上她似乎也理解这种做法。
如果他真的需要躲避某个势力,走投无路时,江林区属监狱的确是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好地方。监狱有“非正常零死亡”指标,出了人命,就是整个区属监狱的事儿。
郑勇很清楚,李震以及那个行凶者都不会希望在这种情况下,把事情弄大。郑勇足够滑头,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有这么大胆的做法也不奇怪。
他只要及时认罪,法院取证完很快就会判刑。十年以下的轻刑犯,在江林基本都是直接关押在区属监狱。那个女狱警说过,他们监狱不像重刑监狱,管理上压力也不会那么大。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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