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牌桌上的三男一女都停了手里的玩意儿,左首一个身材敦厚,穿着军装衬衫的年轻人抢先笑道:“叶喆,你怎么才来?我叫他们算计的连酒钱都要输掉了。赶紧过来替我两圈,帮我换换手风。”
他上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却道:“叶喆那两下子还是算了,‘七小对’他都和不出。”这人说着,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年轻人,打量了一眼,起身笑道:“你几时回来的?我都还不知道呢,怪不得小叶说要给贵客洗尘,原来是你。”
虞绍珩颔首道:“我昨天才到。”
说话间,众人都站了起来,虞绍珩少不得一一寒暄,先同他说话的男子便是方才叶喆说到的魏景文,魏景文的姑母是绍珩祖父的一位如夫人,这层关系不远不近,还带着点儿尊卑,到了如今这年月,彼此也都没那么认真了。至于招呼他们打牌的年轻人是叶喆的表哥骆筱甫,在江宁警备司令部的联络处领着少校衔,虞绍珩从前也打过照面。只骆筱甫对面一个清瘦白皙的年轻人他不认得,叶喆遂替他们介绍,“这是永昌行的少东杜建时,这是——”
他看了虞绍珩一眼,笑道:
“我的至交好友,虞绍珩。”
杜建时闻言,恍然一笑,正色道:“原来是虞先生的长公子,幸会。”
虞绍珩听他提及父亲,亦肃容答话:“杜公才高德备,世兄家风继世,绍珩久仰。”
叶喆见他们初次见面如对大宾,不觉好笑,“你们在我这儿就不要装模作样了,我们一味客气个没完,倒冷落了两位女士。”说罢,先指了魏景文对家的洋装女子,“这位密斯徐,芳名樱丽,是‘丽都’的台柱,我特意请来给你认识的。”
那徐樱丽端正了姿态,凝眸一笑,“虞少爷。”
她相貌妍丽,虽是当红的舞女,但此时落落大方伸出手来,却也不见多少烟花气。
虞绍珩在她指尖轻轻握了一下,“幸会。”
叶喆又朝刚才斜坐在魏景文身边看牌的旗袍女子抬了抬下巴,“那位密斯纪,是老魏的女朋友。”说着,促狭一笑,“是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的那一种。你别多想,只是一条,千万不要对魏夫人提起。”他一番做作,众人莞尔轻笑,只那女子丢了个含嗔带笑的白眼过来。
虞绍珩心下了然,亦不接话,只对那女子略点了下头,魏景文见状,对他笑道:“别听小叶的,雯雯在我夫人那里是过了明路的,你提也不妨事。”
众人寒暄之间,侍应已送了酒上来,一番品评过后,牌局再开,一班人就让着虞绍珩坐下打牌。他推辞了两句,便坐到魏景文的对家,接了那徐小姐的筹码,徐樱丽坐在一旁替他看牌。叶喆亦坐了他表哥的位子,刚打到第二圈,虞绍珩便和出一副“大四喜”,纪雯番数算得极快,众人一边调换筹码一边感慨他手气好,牌打得精。
01、秋霁(二)
虞绍珩心知是在座几个人有意让他赢钱,也不点破,反正这些筹码回头留在桌上罢了。又打了两圈,一班人熟络了几分,言谈间也随意起来。因着他三年前出国读书,最近一年多都没回来过,众人便说些亲友故交的近况轶闻,这会儿轮到魏景文出牌,他咂摸着面前的牌张开口道:
“对了,绍珩,你老师刚出了一件了不得的fēng_liú新闻呢,你听说了没有?”
虞绍珩一怔,叶喆偏过脸笑道:“他是说许先生。”
虞绍珩听了不免有些讶异,叶喆说的“许先生”,表字兰荪,乃是虞家的西席,他同两个弟弟幼年开蒙,都是由这位许先生授业。
许家书香世代,许兰荪更是有名的才子,文学灵皋,诗追船山;然而等到出洋留学,却是顺着实业救国的潮流,学了矿业冶金。许兰荪读完学位本是留在欧陆执教,直到一个同他私交甚笃的师弟回国创办研究所,才请了他回来,一面在学校授课,一面主持实验室。许兰荪这师弟的夫人是绍珩母亲的闺中好友,因说起丈夫这位师兄才华横溢,人品清高,虞家便礼聘来教导几个孩子的功课。
许兰荪那一辈的留学生,虽然沐浴西风,但却不脱旧文人习气,尤重修身。因此虞绍珩再想不出这位老师能闹出什么样的“新闻”,他见诸人都笑容暧昧,自己心里诧异,面上却只是淡然而笑:
“不会吧?”
转手打了张九条出去。
“哎,碰了,碰了。”叶喆一面叫着拿牌,一面啧啧道:“你早回来一个月,兴许还能讨杯喜酒喝。你老师上个月续弦,娶了一位新夫人。”
绍珩听了这话,释然笑道:“师母过世有十年了,先生续弦也是人之常情。”
叶喆舔了舔嘴唇没开口,魏景文理着牌道:“这事不在他续弦,而在他这位新夫人——说是芳龄不过十七,不但是你老师班上的学生,还是他的一个世侄女。”
虞绍珩闻言,面上的诧异神色却是再掩不住了,许兰荪纵然不是道学先生,却也是个周正君子,这样的事情着实叫人意外。叶喆见状,也来了兴致,“你想不到吧?就因为这件事儿,许先生连学校的教职都辞了。”
绍珩却蹙眉道:“许先生是教冶金的,怎么会有女学生?”
魏景文听了,笑道:“那就不知道了,这事上了报纸的,可不是我们胡说。”
坐在绍珩身边的徐樱丽亦巧笑着说道:“可不是,我们舞厅里的女孩子有好几个都追着新闻看了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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