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来看你了。一年不见,蔚然,你还好吗?宋浅闭眼靠在椅背上,想要强迫自己入睡。可是直到飞机落地,直到到达酒店,她一直都是清醒无比。无比清醒地放纵自己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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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4日,清明节。四月初,春光盛,柳梢嫩,芳菲始;祭祖追先,典于雅正。
清晨六点,昆明的天色还有些朦胧,本是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城市,从昨晚开始降温,凌晨起竟开始降雨,不大,但是淅淅沥沥不停歇。
宋浅穿着素黑的衣服,一手握一束报纸包着的太阳花一手撑一把黑伞,不急不慢地走进雨幕中,只留给身后人一个萧索孑然的背影。
宋浅撑着伞站在雨幕中,等了一会儿拦下一辆空出租车,“天碧陵园。”司机看了宋浅一眼,有些犹豫,用带着昆明口音的普通话说:“小姐,天碧太远了……”
宋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打开钱包用手指夹出两张红色人民币,放在里程表上。
司机收了话音,发动车子朝天碧的方向驶去。
宋浅到达陵园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厚重的乌云开始散去,开始露出小片的蓝天和温和不刺眼的阳光。宋浅站在陵园门前,抬头向上看,一年没有来,仿佛台阶又高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亡灵又多了些的缘故。
宋浅将雨伞放到寄存处去寄存,寄存处的大姐也兼职卖一些香烛纸钱还有白菊花束,看到宋浅手里捧着一束灿烂的太阳花,有些诧异,以为她是不懂祭奠的习俗,“祭奠要用白菊啦,小姐,你买的花不对哦。”
宋浅笑笑,摇头,“他喜欢。”
那位大姐不再勉强,转而问她要不要买些纸钱冥币。宋浅叹气,摇摇头,看到大姐有些失望的眼神,多问了一句有烟吗。
“有,有!利群、玉溪、黄鹤楼,熊猫、双喜、软中华。小姐,你要哪样?”大姐一听想要买烟,眼睛立刻放光,这可比那些什么纸钱冥币贵多了!
宋浅摇摇头,“都不要,”她指着玻璃柜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一个白色硬盒,“要那个,红塔山。”
大姐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不高兴了,连口音都变成了昆普,“哎呦,小姐呀,那种烟一条才100块,怎么拿的出手哟!”
宋浅还是微笑,还是那三个字,“他喜欢。”
大姐无奈里,嘟嘟囔囔开了柜子拿出一盒白色硬包红塔山,“啪”地扔在柜台上,“五块钱!”
宋浅找出一张五块钱纸币,又摸出一个硬币,“打火机。”
大姐无语,摸出一个打火机给她。等到宋浅揣好香烟打火机,捧着一束新鲜的太阳火走远,大姐才开始吐槽,“穿得挺光鲜,怎么都是相音(昆明话:便宜货,音译)!”
宋浅气喘吁吁地爬完所有台阶,穿过一个个已经有了主人和尚未等来主人的墓穴墓碑和郁郁葱葱的松柏植物,在一块墓碑前停住脚步。
墓碑上只有一个名字——许蔚然,再没有其他,没有照片,没有生卒年,没有立碑人名字。
宋浅低着头凝视了墓碑许久,才缓缓弯下腰蹲下来,掏出一块手帕将墓碑墓台擦了一便,把手里的太阳花工整地摆在墓碑前,然后掏出衣兜里的香烟拆开,敲出一颗来点燃,挨着太阳花放好,自己坐在墓碑对面对着“许蔚然”三个字开始自言自语。
“蔚然,一年没见了,你还好吧。我今年又来了,不知道你会不会烦我?我记得你说过做鬼都不想再看见我。不过我是无神论者,我觉得人死如灯灭,是不会有鬼魂的,所以,我来看你,而你不比看到我。蔚然,我带了你喜欢的太阳花。”宋浅整理了一下被报纸包着的花,“对不起时间太久有些不新鲜了。我知道你最喜欢太阳花,因为它温暖而热烈,是光明向上的代表,哪怕没有阳光它也只是花瓣闭合,却绝不低头。”
宋浅闭上眼,回想着许蔚然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就像太阳花一样,温暖坚定。他说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像太阳花一样活在阳光下,“不过没关系,即便现在没有阳光,我也不会低头。”
可是,这样温暖可爱坚定的人,怎么就没了呢?她不过是出去买个菜,怎么回来家就被炸成一片废墟了?刚刚还一起挤在沙发里看电视对自己撒娇说要吃狮子头的人,怎么就一下子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木炭”呢?如果不是dna完全符合,宋浅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那块“木炭”是许蔚然。可是她明明记得,茶几上的烟盒还好好的放在原位呀!
哦,对了,香烟。
宋浅用袖子抹掉眼泪睁开眼,在花束旁燃着的香烟已经烧完了,烟灰掉在大理石墓台上,风一吹,消散在空中。宋浅又燃了一支。
“那,红塔山,依然是你最喜欢的。你说,放着那么多知名的好烟不抽,你怎么就偏爱这种呢?我试过的,一点都不好抽,辣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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