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庭挟持姜鸢破开水牢上的玄铁大锁后,猝不及防被堵死的狱卒人仰马翻,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闯入的他,喝道:“二皇子,你不要命了是么?南安侯府怎是你可以擅自闯入的?竟还胆大包天挟持我们公主,你不要命了是吗!”
阴暗水牢两旁的火把立时依次燃起,照出这些狱卒狰狞的嘴脸,南安侯府水牢的甬道也似含玉宫这般漫长,足尖每每挪动一分,心尖便就颤抖一分,直直走到水牢的尽头,里面一股子腐烂的臭味争先恐后涌·入鼻尖。容庭恍然抬眼,但见薛沉璧如同蜉蝣扁舟垂落在水里的身影,周身血迹斑斑,早已干涸。
那时的景象不知怎的同眼前之景重合,容庭心中惶惶走到薛沉璧的身后,却只听她疏离的嗓音慢慢响起,那其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让他的心都渐渐凉透。
薛沉璧见容庭默了半晌也不应声,以为他还不想歇下,又断断续续道:“……殿下若是此刻不愿就寝,奴婢便将殿下的书册从书房取来给殿下解解乏。”
薛沉璧当容庭这厮默,抬脚便要走,方转了个身,就被容庭扯住袖子转了半个圈拖回远处。薛沉璧始料未及他会来这么一出,被地上厚重的毛毯轻轻松松一绊,她站立不稳登时向后倒去。
一双手稳稳扶住她,一句轻如尘埃的“你总是这样莽撞”从头顶淡淡飘下,薛沉璧猛然抬头间便撞入容庭盛满烛火的眼瞳,她愣怔片刻,感受到容庭沉稳有力越来越急的心跳时才堪堪回过神来,一个使力从他肘中挣脱开,眼中透出一抹讽刺笑意。
容庭揉着眉心半阖眸子,疲惫道:“今日·你虽不曾在我跟前诉苦,我却也知晓一切,恭仪自恃身份高贵向来不关心身份低微的宫人,自然也不会得知含玉宫插屏之事。她在皇叔面前公然抢了你的功劳,含玉宫的宫女虽然个个敢怒不敢言,但皇叔也不是昏聩无能之人,自能看出她拙劣的伎俩。”
薛沉璧怒而反笑,为防容庭看出破绽,她琢磨着瑞玉的性子柔柔弱弱道:“奴婢并不觉得委屈,能替殿下分忧解难乃奴婢之幸。郡主金枝玉叶,又是姜氏子嗣,从小足智多谋,此番故意为之必然是有所打算。”先前她不明白姜鸢意欲何为,隔岸观火一阵才得知她的用意。
插屏乃南阳公主之物,南安侯傅昀辞别肃京多年,今朝头次回京怕是不记得她这么个没多少血缘之亲的外甥女,容璇看不惯傅昀许久,一个宗室偏支的嫡次子仗着同容熙那点亲缘耀武扬威,所向披靡,瞧在容容璇眼中多多少少有些讽刺。
容璇和傅昀不睦已久,姜鸢入主南安侯府之路颇为艰难。若姜鸢乃真正的南阳公主大可不必多此一举,费尽心机,如今一番动作倒是像竭力打定主意骗南安侯坚信她是南阳公主。光明正大进入南安侯府她无法做到,唯一的解释只有姜鸢一早就知晓南阳公主沦落之地,今次冒顶身份潜入南安侯府复仇。
薛沉璧两世虽听闻长公主府、南安侯府不和,但二府也尚未结下什么深仇大恨,且长公主府富可敌国,姜鸢眼下也不需弯弯绕绕投靠傅昀,其中的死结便就在于姜鸢那夜在废殿前间的乌衣男子,以及下毒手掐她脖颈的人。
☆、第三十四章
薛沉璧从一旁的案台上取过一把精致小巧的金剪子,案台上烛影曳下一片窸窣阴影,描绘在案台上的鎏金纹路被阴影深深盖住,此刻也渐渐沉寂下去。
金剪子从浓重的青影中缓缓滑出,如同从黑暗中滑出的一抹光彩,虽然渺小不值一提,却有生辉之力。
金剪子的刀口有些钝,大抵是宫人为防误伤容庭才特意挑了个钝的过来,搁在案子上也不必担忧被不懂事的小宫女随意偷去,左不过不小心时滑了道口子,流几滴不痛不痒的血罢了,是伤不了人的。
薛沉璧本就不怕这等看上去有些凶险的利器,更别提是把钝了的小剪子。她大喇喇拿过,稳稳握在指间。宫灯上灿灿燃着的蜡烛烧得极快,莹莹蜡烛油正中的灯芯已经被烧出焦黑的一段引线,光亮一时有些昏暗。
“殿下无须在奴婢面前替郡主道不是,奴婢乃卑贱之身,若没有太后的疼惜,奴婢眼下早已化作一抷黄土,不知会落在何处荒郊野岭,哪里能奢望自己入宫陪伴在太后左右?再者若没有殿下的收留与包容,奴婢何德何能在宫中立足?即便南安侯认定是郡主的功劳,奴婢也毫无怨言,毕竟,若不是南安侯那日在城外的乱葬岗救回了奴婢,奴婢也被那些魏国恶人欺辱了去,殿下之恩深似海,奴婢怎会误会殿下的好意?”
薛沉璧因容庭替姜鸢开脱的话心生不忿,对准灯芯就是一剪子,金剪子重重摩擦过烛心,摩挲出一阵有些刺耳的声响。 隔着颤抖摇晃的烛心,薛沉璧却恍然记起从前她来往于丞相府和含玉宫的光景,含玉宫空旷奢美,琉璃做的瓦,金砖砌成的墙险些要晃花人的眼睛。
含玉宫寝殿里只住了容庭一人,容庭心思深重,先皇后病故后,他孤苦无依被姜后和诸位妃嫔暗地里下毒手戕害了无数次,即便日后容庭在朝中和容熙跟前终于有了一席之地,他在入夜里也不曾放松警惕,被下手的多了,便也就不喜旁人近身服侍,这么些年,他身边数得上的心腹也唯有纪凌一人。
含玉宫空旷寂冷,薛沉璧还私心想着容庭一人独处深宫,午夜徘徊之际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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