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如心,不要哭。
没关系的。
你不会没有人爱。
他不爱你,是他的损失。
你很好,你有很多值得爱的地方,只是他不知道。
不是你的错。
也许,也许,那个人还在来的路上。
濮如心,如果实在忍不住,也不要在这里哭。
你,你真的很好。
我仰着头,希望眼泪可以迅速蒸发掉,不要不争气地流下来噙着泪,选手陆续上场,我渐渐止住悲伤,变得安静。
整晚,最异常的,其实是洪一响。
点评选手时他的情绪变化极大,凡是湛澈夸奖的,他一律否决。凡是湛澈认为有问题,欠缺创意和新意的,他一律支持,赞不绝口。
边杰我行我素,似场外人,才不管那边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他愿意看到的东西,点评也保持了他一贯专业、冷僻,却并不讨好现场观众的作风。
周嘉嘉之前只负责貌美,此刻夹在湛澈和洪一响中间,充当起和事佬,两头劝,看上去都不得罪,观点自然是向着湛澈的。有几次她伸出手,轻拍湛澈后背,似在安慰,似在支持。时而两人侧头私语,湛澈木着脸摇头,两人交情可见一斑。
“好一个红颜知己呀。”如意的身体向后靠,用确定我听得到的声音怪里怪气地说。
我装作没听见。
一位选手是替补李蕊入围五强的口技师,可圈可点。特长是口技,但凡世界上有的,没有他学不了的:名人的声音,虫鸟走兽声、风声雨声雷声……人送“国宝金嗓子”,任何声音都学得惟妙惟肖。本职工作是某航空公司的机长,其实他相貌平平,可化了妆穿上机长制服,不知迷倒多少制服控,圈粉能力了得。
第二位是范小晨,那个能言善辩,几乎可以颠倒黑白的辩论家。此刻听到主持人念他的名字,作为自如意后我唯一期待的选手,不由得一阵激动。
舞台中央的灯光闪烁了又暗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全场灯光全数熄灭,如陷入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夜,众人惊呼着,却见头顶上方的成千上万个水滴形蓝色小霓虹灯陆续亮起,微弱的光若有若无,勉强看清身处的位置。
接着,大屏幕突然出现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银发老人,现场的观众,包括我都以为是节目提前录的vcr,以突出节目效果,并未察觉出有什么意外,大家屏息静坐。
那老人脸上的皱纹一层赛过一层,上半身,手、头、脸、眼皮…...僵硬且晃动个不停,似得了老年痴呆症,无法自控。
她是范小晨的母亲
范小晨那么阳光、向上、自信,从未想过他的家人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亮相,居然是位病入膏肓的老人。
观众席和媒体席骚动不安。
洪一响却面色大变,站起来拍着桌子,看上去又意外又震惊。
坐在边上的边杰愣了片刻,拽拽他的袖子,指指座位,小声提醒着。
洪一响却转向湛澈,双眼颓败如死灰。
所有灯光尽数熄灭。
无尽的黑暗。
大屏幕里那银发老人开口,虽然看上去行动迟缓,说话的同时头颤颤悠悠晃个不停,声音沙哑、迟疑,吐字却很清晰。
“我的名字,是吴招娣。今天,想揭发洪一响,也就是这个在你们面前道貌岸然的,化名为水横流的人的真实面目。”她说这话时,目光空洞,眼睛紧闭,似乎睡着。
吴招娣!
——当年卷了很多家具厂的钱逃跑,害得洪一响远走他乡、湛澈家破人忙的寡妇吴招娣?
“多年前,洪一响跟人赌钱,输了一百多万,甜言蜜语哄骗我,骗了几个厂合伙人的钱跟他私奔。躲躲藏藏,一路历尽千辛万苦到了美国。”
一阵止不住的持续咳嗽后,老人轻拍胸口,继续说道:“异国他乡的日子很是艰难,他哄我花高价跟当地人假结婚拿绿卡。慢慢地,我们在洛杉矶开了家中餐馆勉强为生,第二年女儿出生。虽然有点智障,但很可爱,胖嘟嘟的脚指头像白嫩的莲藕,他却十分嫌弃,甚至不愿意看那孩子一眼。”
一所有的答案呼之欲出了吗?
“女儿三岁生日那天,他叫保姆休假,自己开车带那孩子出去,直接撞上防护栏……直到葬礼,警察也没查出什么,以车祸草草结案。可我不甘心,背着他调街头的摄像头,总算查出些端倪。跟他对质时,他慌得跪下求我原谅,我限他三天内自首,没想到他居然想要我的命,炸了半个中餐馆,警察只查出液化气罐爆炸,死了两个厨师和五位客人,我却命大,只没了两条腿,人半死不活的,悲愤中我只好假装脑袋被炸出毛病,偶尔清醒,偶尔糊涂,这才侥幸活下来。”
老人说的这段话,分几次录制,看得出录制过程中停停录录,录录停停。其间有人接听电话,来回走动。而她似因精神太差,不能持续讲那么多的话。
“他带我在街头卖自制的木制品为生,因我残疾,很是被人同情。后来被当地一名绅士看中,那老人很喜欢他,请他做了庄园管家,更允许我住在保姆房方便照顾。一晃十几年,天晓得他给那位好心的老人灌了什么mí_hún汤,临终前居然将所有遗产一半给了公益机构,一半留给他……我曾提醒老人他并不如大家看到的那么诚实厚道,可老人只是一笑置之。”
这故事,和洪喜讲给我听的,颇有些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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