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说:“进去坐一会?”
陈玉兰摇摇头:“不了,我和你说几句话。”
隆冬晚上的风很野,像刀锋一样刮着。元康看着陈玉兰,她没张嘴,但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风好像进入了他体内,一下一下切着他的心。
陈玉兰说:“离婚吧。”
元康张了下嘴,咽喉很干很苦,他问:“你想清楚了吗?”
她想也不想地回:“想清楚了。”
元康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说:“我没想清楚,我要想想。”
陈玉兰嗯了一声:“想好了和我说。”
她走了,很快速地跑到李英俊车里去。元康定定看着,车门啪地关上,像锋利的剪刀,咔嚓一下断了所有念想。
接下来好几天,元康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出去。美玲来找他,看到厨房垃圾桶里叠高了的泡面碗,不由拧着眉说:“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不等元康说什么,她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说:“我去超市过了,给你买了好吃的!一会我给你炒几个菜吧?”
元康光脚靠在墙上,说:“别忙了,我不饿。”
他吃得不少,但全是泡面之类没什么营养的东西。吃完了睡,睡得昏天黑地。天很冷,他穿背心和短裤,手臂和腿上有疤,下巴上有胡茬,脸色不好看。整个人看起来很脏,不知道有没有好好洗漱。
美玲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忽然走过去,想用手摸一摸他的脸。他反应很慢,但没有什么动摇,直接把美玲的手拿下去了。
“我没洗澡。”他说。
美玲吸了吸鼻子说:“我知道,我不在意。”
她手臂环住了元康的腰,脸贴着他的肩膀,闻到不好闻的气味,像汗味,像油味。美玲吸着气,全身抖了一下。她闻过很多男人的气味,最好闻的是郑卫明的,但最饱满的是元康的。
美玲很喜欢元康的气味,手臂环得很紧。
元康喊她的名字,抓她的手臂想把她拿开,但她像大力士一样,元康怎么也动不了她。然后她忽然说:“我给你吧?”
元康一怔,问:“给我什么?”
美玲把手收回,心神仿佛有了信仰,眼睛专注地盯着元康,然后很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我已经洗过澡了。”她说。
元康脸色变了变,把美玲扔到地上的外套捡起来,胡乱地盖到她身上,说:“你穿上。”
美玲把外套拂掉,解开了内衣扣,颤颤地说:“你看看我啊。”
元康没看她,重新把外套捡起盖住她。
她停下来,问他:“为什么啊?我少什么了?你看也不想看我?”
元康走到旁边去,眼睛看着地板,说:“我有老婆啊。”
美玲拧着眉笑了下:“你老婆要你吗?”
她快速走到元康面前,指着四周说:“你看看吧!你这乱成什么样了!你老婆给你整理吗?你看看你厨房,什么也没有!垃圾桶里全是泡面碗!你吃什么喝什么,你老婆管过你吗?”
美玲情绪很不好,越说越像喊。她看到元康的时候已经难过得不得了,但装成平静的样子脸上笑笑的。陈玉兰呢?谁知道她和李英俊一块在干什么。
爱情很不公平,像矮□□仄的笼子,元康想把陈玉兰关进去,但没想到他把自己关了进去,美玲想把元康关进去,但没想到她也把自己关了进去。
她已经不冷静了,不停地指着什么东西说:“元康你看看吧!你仔细看看吧!”
元康什么也不想看,直接把美玲弄到门口,一字一句地说:“你出去。”
美玲发着抖,眼泪扑簌簌掉下。
她说:“我不出去,我出去你要死在里面。”
元康说:“死什么死,我活得好好的。”
美玲定定看他,说:“你现在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元康没说话,美玲也没有。
过了好一会,元康说:“我想清楚了,我要给陈玉兰打电话。”
美玲的心沉下去,很不甘心地问他:“到现在你也不死心?”
他的眼睛在阴影里,不知看着什么地方。想了好一会,他很低地说了一句:“我想留住她,不试试怎么知道?”
陈玉兰接到元康电话的时候,坐在李英俊车上准备回去。李英俊临时改道,把车开到了她原来的小区。
她进门,元康把吃的喝的拿出来给她。她笑了笑,说:“住这挺好的吧?冬暖夏凉很舒服,但楼层低,有时候雨水多了容易潮。”稍微停了下,把热水喝得差不多了,她说:“快到月底了,你要是喜欢这,趁早和房东说一声,这里很抢手的。”
元康什么也不多说,很淡地嗯了一声。
陈玉兰说:“钱剩下多少?没钱了直接找我要,吃的喝的用的,你别省着。”
不知想到什么,元康忽然笑了一下。陈玉兰问他笑什么,他说:“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倒过来了?过去我挣钱养你,现在你挣钱养我。”
陈玉兰把热水放下,脸上没什么神色。
“别说过去了。”
元康眼神很黑,盯着她看:“现在连过去也不能说了?”
陈玉兰不想说这个,吸着气提醒他正事:“电话里你和我说你想清楚了。”
元康看着窗外,不经意一般地问:“他在哪?”
他是李英俊,陈玉兰知道,说:“他在外面等我。”
元康把目光收回,说:“但是我不想放你走了。”
陈玉兰一怔,问他:“你不是想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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