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长夜,漆黑的路仿佛没有尽头,足下湿滑,一个不稳,膝盖重重磕到青石板,骨头碎裂般疼得心脏都抽紧了。但是没有时间去为这疼痛耽搁哪怕一秒,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将眼泪逼回,伤痕累累的手指撑起上身的重量,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继续跑。
已不记得是第几日了,曲曲折折迂迂回回的冷巷中弄丢了最后一个死忠之臣的命,弄丢了皇族不可亵渎的尊贵,弄丢了保家卫国的鸿鹄志愿,弄丢了为人在世对温情的希冀。蜷在一处废屋里的小少年死死咬着牙齿企图阻止那细碎却致命的齿抖之声,取而代之的是浑身更为激烈的颤抖。他记得父亲教他耍过的枪法,那般凌厉威武;他记得高大人教过他使剑,那般轻灵英气;他记得军营教他长刀挥舞,那般淋漓畅快,但此时他手中没有红缨枪,没有双刃剑,没有大头刀,他只是握着一把仇恨,只想杀人、杀人、杀人!
初秋的冷雨细密织出夜色昏沉,不知是谁在外头惨叫一声,惊得夜巷凄冷狰狞。一动不动的少年狠狠一颤,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里透着冰冷的白光,那白光有如新磨的锯齿,势必要将碰触之物撕得皮开绽,他已失去所有,唯一想要的不过就是能在死之前多拉几个人垫背而已。
“匡嘡——嘭!”原本已摇摇欲坠的院门不知被什么用力撞塌,杂乱的脚步鱼贯而入,布料、肌被割开的声音充斥着耳朵,情况似乎挺复杂的。狗咬狗么?少年冷笑。屋外人影幢幢,几条黑影窜上屋梁房顶,少年嘶吼一声,所有的力量自腔迸出,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奋力往前一刺,扑了个空。不知哪来的飞刀,“噹”一声击在他匕首上,震得他手发麻,匕首掉地。
“可是北巘先皇之子?”黑暗中,有人这样问。
少年像野兽一般四肢撑地高高跃起,朝那发声之处扑去,转瞬便被制住了。他浑身抖得厉害,愤怒在血中燃烧,他挥起苍白五指,嘶吼着,不顾腿上伤口疯狂踢打。
“卧槽!”黑暗里的那声咒骂恼怒却无辜,那人不得不加重手劲,将少年掀翻在地,牢牢压住,“你他丫的是疯子啊!”
少年听而不闻,绷紧了纤细的、稚嫩的脊梁,他奋力仰起头,脖子上的青筋在昏暗的光照下狰狞得仿佛要爆裂了,他挣扎着,怒吼着,凄厉至极。
破旧的屋门“嘎吱”一声响了,细密的冷雨扑面而来,那门口背光立着一人,膛起伏,似乎跑得很急。少年瞧不清那人模样,只知道眼前罩下一道长发飞舞的影子,在这血腥浓重的雨夜里莫名染出一道桂香来。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少年绝望而愤怒地吼着,膝盖、肋骨,即便隔着衣料也被地面磨得得血迹斑斑,“杀了你们!!!!!!!”
“修儿?”门前那人且轻且细唤了一声,音色有些抖。
那声音却仿若一道惊雷劈下,少年瞬间浑身僵硬,愣怔地睁大了双眼。然也只是一瞬,他复又挣扎起来,激烈程度更甚刚才:“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们!!!!!!!!!!!”
门口那人疾步走来,顿都没顿一下,忽地张开双臂将猛烈挣扎的小小少年拥入怀中:“修儿!修儿,修儿——”一声一声,都是心疼的声音。
“杀了你!杀了你!骗子!不许冒充我娘!不许!!!!我要杀了你们这些骗子!!!!!!”少年的手被黑衣人反剪在身后,他无力挣开这桂香柔暖的怀抱,愤怒之下张口咬了下去。
女子疼得闷哼一声,缓了缓,对黑衣人道:“放开他。”说着,一手紧紧搂住孩子的背,一手梳进孩子血汗沾污的发中,坚定而轻柔地抚顺:“修儿,娘在,娘在这里,修儿不怕。”一如很多年前,那个小小的如同小鹿斑比一样可爱的孩子在她打了个喷嚏后轻拍她的背说“母后不怕,修儿在这。”
一嘴血腥味,逼着身体每骨头去毁灭,但血却无法抗拒这怀抱。
小小的少年,松了牙,“啊!啊——啊……”痛苦嘶鸣,“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雨越下越大,冷风吹进来,只觉得透过湿淋淋的衣料,连骨头都冷得发颤了。
“对不起,对不起,娘来晚了……修儿,娘来接你了。”
屋外的打斗声逐渐平息,不知是谁来到身边,低声回报:“主子,有四人逃走,是否继续追?”
冰冷的雨水自女子微微弯曲的发丝滴下,她的眸中有狠绝的杀意:“敢动我儿子,我要他们死无全尸!”
秋雨缠绵突然降温的夜里六月卷着夏薄毯打了个激灵,被冷醒了。他往旁边滚了滚,没有人,细细唤了声“娘”,亦无人应答,揉揉眼睛,彻底醒了。屋外隐隐传来嘈杂声,六月仅穿着小中衣便爬下床,扒在门边上瞧。
几个佩剑的黑衣人拥护着南玉调迅速进了大屋,南玉调怀里抱着大卷斗篷,斗篷下露出两条细长的腿,那腿上血迹斑斑,灯影摇曳下显得尤为可怖。不多一会儿便有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洒洒点点缀了一路,然后慢慢被雨水冲淡,湿润的空气里尽是腥气。
六月觉得害怕,光着脚丫往大屋跑,风大,秋雨凛凛吹湿了他半个身子。跑到大屋门口,却不知为何停了脚步,在门边探出半个头,瞧见屋里南玉调坐在床边轻手轻脚给一个小哥哥擦拭身体。风一吹,湿掉的中衣凉飕飕地贴在身上,六月打了个抖,觉得冷,很轻很轻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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